楚晔辰见到林奕暖之前并未提前通知撒坤,他和黎蕴两人直接从伦敦飞到缅北。
缅北的烈日将柏油路面烤得发烫,一辆改装Jeep越野车卷着沙尘疾驰而来,在Kt园区锈迹斑斑的大门前猛地刹住。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惊飞了围墙上成群的乌鸦。
私人领地,禁止入内!
四名持枪警卫迅速围上来,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驾驶座。
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皮靴重重踏在滚烫的地面上。
身穿黑色机车服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标志性的鹰目——
楚晔辰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后颈处的蟒形纹身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副驾驶座上的黎蕴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扫过警卫们的武器配置,嘴角微微上扬:mp5t,还真是破烂货。
你说什么?领头的警卫勃然大怒,枪管直接顶上黎蕴胸口。
楚晔辰推了推墨镜不禁勾唇笑了。
他伸手握住发烫的枪管,在警卫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将枪口移开:告诉撒坤,楚晔辰来了。
现场瞬间安静。
几个警卫交换着眼色,领头的壮汉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撒坤先生的贵客。
楚晔辰的舅舅楚南毅在世的时候跟撒坤合作的欧洲能源线早已步入正轨。
楚晔辰即使不喜欢撒坤在缅北的做派,也不得不要与撒坤定时会面商榷。
原先楚晔辰每次到Kt园区都是刀爷亲自接送,园区的警卫自然没有见过楚晔辰。
没听过这号人物。
警卫故意拉响枪栓,要么滚蛋,要么——
住手!
阴冷的声音从园区内传来。
一个穿着做旧中山装的瘦高中年男人踱步而来。
当他看清楚晔辰的脸时,神情不禁一滞。
泰爷!警卫立刻恭敬地让开,这两个人——
阿泰赶紧将警卫的武器用手按下:楚总,底下人不懂事。
楚晔辰重新戴上墨镜:我现在要进去。
当然。
阿泰侧身让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警卫低吼,睁大你们的狗眼!这是楚氏集团的楚晔辰!跟坤爷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合作!
警卫们瞬间面无血色,慌忙撤开路障。
Jeep咆哮着冲进园区,扬起一片尘土。
阿泰小跑着跟上车辆,在楚晔辰降下车窗时压低声音:阿辰,一晃二十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说话。
楚晔辰并没有搭话,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击的节奏变快了。
楚晔辰站在缅北闷热的空气中,黑色机车服衬得他身形修长而锋利。
他的目光从阿泰脸上扫过,不带任何温度,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知道阿泰是谁——三十年前,这个男人曾和自己的父亲裴煌并肩赌遍澳门,后来又狼狈为奸经营地下赌场。
但此刻,他不得不开口。
“林奕暖在哪?”
楚晔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瞬。
他没有称呼,没有客套,甚至没有正眼看阿泰,只是微微侧首,下颌线条绷紧,目光冷厉地落在远处的建筑上,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阿泰喉咙微动,立刻回答:救护室在后区蓝楼。
他快速报出一串数字,监控盲区每15分钟轮换一次,现在去能避开刀爷的人。
他本想多说几句,比如林奕暖的伤势如何,比如刀爷的人可能会在附近巡视。
但楚晔辰的眼神让他把话咽了回去——那双和楚芳菲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冷漠和疏离。
楚晔辰得到答案,连一句“谢”字都懒得丢下,直接驱车朝蓝楼走开去。
黎蕴的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淡淡扫过阿泰,带着几分审视,却又很快收回,仿佛阿泰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阿泰站在原地,看着楚晔辰的背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当年楚芳菲决绝离开时的样子。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可接近。
阿泰站在缅北炽烈的阳光下,眯眼看着Jeep车扬尘而去。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仿佛时光倒流回三十年前的云城——
那时的楚芳菲,是楚家最骄傲的明珠,一袭旗袍,乌发如瀑,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矜贵的疏离。
裴煌带他去楚家赴宴时,阿泰第一次见到她——
楚芳菲站在雕花回廊下,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烟,烟雾缭绕间,她的目光淡淡扫过来,阿泰便觉得心脏被什么攥紧了。
后来,裴煌娶了楚芳菲。
阿泰站在婚礼的人群里,看着裴煌牵着她的手宣誓,心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他告诉自己,那是大嫂,不该有非分之想。
可每次去裴家,他总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泡茶时低垂的睫毛,她偶尔看向窗外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寂寥。
他知道楚芳菲似乎并不快乐。
裴煌的生意越做越大,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
楚芳菲从不过问,只是某天深夜,阿泰在裴家露台上撞见她独自饮酒。
月光下,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阿泰本该转身离开,可鬼使神差地,他递了手帕。
楚芳菲抬眸看他,眼神清醒而疲惫。
“阿泰,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楚芳菲轻笑,指尖摩挲着酒杯,“我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却还是嫁了。”
阿泰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沉默。
后来,裴煌带回了夏莹——那个娇媚如藤蔓的女人,缠着裴煌的胳膊,笑得甜蜜又刺眼。楚芳菲终于提出离婚,带着年幼的楚晔辰回了楚家。
阿泰亲自去送她。
那天下着雨,她穿着素净的月白色旗袍,牵着楚晔辰的手站在楚家的车前。
阿泰鼓起勇气,拦住她,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芳菲,我……”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却让他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阿泰,”她轻轻摇头,“别犯傻。”
车门关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身影。
那是阿泰最后一次见楚芳菲。
后来听说她移居国外,音信全无,他一个人在赌场喝到烂醉,把赢来的筹码全撒进了海里。
而现在,楚晔辰就站在他面前,眉眼如刻,几乎与当年的楚芳菲重叠。
这么多年过去,阿泰以为自己早已忘了。
可原来,记忆从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