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空间。
这片由无数扭曲立方体堆叠而成的、灰蒙蒙死寂的世界里,樱井小暮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
白色的和服被鲜血浸透,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以为自己死了,或者即将死去,坠入了某个未知的地狱。
然而,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如同生命源泉般,突然包裹了她。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个将她带入此地的年轻人——沈炼,正蹲在她身边,双手泛着柔和而纯净的绿色光芒,按在她胸腹间最严重的伤口上。
是那种力量……之前在玉藻前,令犬山贺起死回生的力量!他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剧痛在迅速消退,冰冷的身体重新感受到暖意,碎裂的骨骼和内腑传来麻痒的愈合感。这种近乎神迹的治愈过程,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连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当沈炼收回手时,樱井小暮发现自己虽然依旧虚弱,但致命的创伤已然愈合,生命力被牢牢锁在了体内。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为体力透支和内心的惊骇而有些脱力。
“为什么……救我?”她看着沈炼,声音沙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疑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她不明白,这个卡塞尔本部的S级,这个刚刚与源稚生对峙并带走她的人,为何要耗费如此力量救治一个猛鬼众的干部,一个敌人。
沈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永恒万花筒的图案悄然浮现。
“看着我的眼睛,樱井小暮。”沈炼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我将向你展示,你所效忠的‘王将’,其背后隐藏的,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樱井小暮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但她的精神在重伤初愈和沈炼强大的瞳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双妖异旋转的瞳孔吸引,意识瞬间被拖入了一个由沈炼编织的、混合了真实记忆碎片与推断的幻境之中。
她“看”到了……赫尔佐格博士,那个来自德国的、痴迷于龙族进化与混血种研究的科学家。她“看”到了他与蛇岐八家,与橘家的渊源,看到了他如何窃取、研究白王的血脉。
她“看”到了“王将”与“橘政宗”这两个身份如何被同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个在阴影中制造混乱与“鬼”,一个在光明处扮演着温和的领袖。
她“看”到了猛鬼众的崛起,并非偶然,而是被精心策划的棋子,是为了制造足够的冲突与牺牲,为了汇聚足够的“养料”,为了掩盖他最终的目标——吞噬圣骸,进化为新的“白王”。
她“看”到了极乐馆,以及其他猛鬼众据点,本质上不过是赫尔佐格用来筛选、培育和消耗“实验品”的温床。
她,樱井小暮,以及无数像她一样投靠猛鬼众的“鬼”,都只是他通往神座的踏脚石,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幻境中呈现的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樱井小暮固有的认知。她看到了源稚女(风间琉璃)被操控的悲剧,看到了王将如何利用药物和谎言维系着猛鬼众的狂热,看到了那隐藏在“给予希望”面具下的、冰冷至极的利用与算计。
“不……不可能……”樱井小暮在幻境中喃喃自语,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无法接受,自己为之付出忠诚、甚至可能隐含着一丝特殊情感的“王将”,竟然是这样一种存在。
那个在她最绝望时给予她力量和容身之所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计划着将她连同所有人一起献祭?
幻境结束。
樱井小暮猛地回过神,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看着沈炼,眼神充满了混乱、痛苦和挣扎。
理智告诉她,沈炼展示的很多细节与她所知的一些隐秘能够对应上,那种真实感让她无法完全否认。但情感上,她难以相信,自己坚守的一切,竟然是一个如此巨大的谎言和骗局。
“你……你让我看这些,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告诉我,王将,橘政宗,他现在在哪里?”沈炼直接问道,目光锐利,“这是摧毁他的唯一机会。也是为你,为所有被他欺骗和利用的人,讨回公道的唯一机会。”
樱井小暮沉默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淡淡疤痕的伤口,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揭露王将,意味着背叛她过去所有的信仰和生存意义。但继续沉默,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将所有人视为棋子的疯子,达成他那可怕的目的吗?
她想起了幻境中看到的,那些被王将随意牺牲的猛鬼众成员,想起了源稚女那双时而疯狂时而悲哀的眼睛,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被家族排斥的痛苦……如果连那份痛苦都被利用,那她的坚持,还有什么价值?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迷茫,但多了一丝决绝。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樱井小暮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坚定了一些,“但是,王将……赫尔佐格,他非常狡猾。他从不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我。我知道的据点,大部分都已经被家族清理,或者是他故意暴露的弃子。”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他真正的藏身之处,会随时更换。他有一个习惯……在每次重大行动前后,或者感觉到危险时,会去一个能俯瞰东京湾,但又极其隐蔽的地方。
那可能是一艘废弃的船,也可能是一个私人码头附近的仓库……他喜欢待在水边,说那里能让他‘冷静思考’。”
她提供的信息很模糊,缺乏具体的坐标或名称。但这已经是她在不引起王将怀疑的前提下,所能接触到的极限。
“还有……”樱井小暮补充道,“他身边总是跟着几个最核心的、完全被药物和控制手段支配的死士。他们的血统很特殊,像是……被改造过。而且,他最近似乎在准备着什么,需要大量的……‘高质量’的龙族血清,来源不明。”
沈炼静静地听着,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记在心里。虽然不够具体,但结合他作为穿越者的先知,以及之前的调查,这些线索已经足够他将搜索范围大大缩小。东京湾,废弃船只,私人码头,大量血清……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指向性已经比较明确了。
“足够了。”沈炼点了点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他看着樱井小暮,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养伤。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找到。”
说完,他不等樱井小暮回应,意识便退出了神威空间,回归本体。
神威空间内,只剩下樱井小暮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立方体上,环顾着这片诡异而死寂的世界,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以及一丝……挣脱牢笼后,看清真相的复杂滋味。
而现实世界中,沈炼睁开了眼睛,目光投向东京湾的方向。
狩猎,进入下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