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立冬补冬,炉火传温
立冬的风裹着雪籽,打在灵脉馆的窗纸上沙沙响。学堂的炉火烧得正旺,铁炉子里的炭火通红,映得秦先生的脸也暖融融的。他手里捧着本《岁时广记》,正给围坐炉边的孩子们讲“立冬补冬”的习俗:“这天得吃点热乎的,补补身子好过冬,就像给土地盖棉被,得把元气攒足了。”
小石头坐在离炉子最近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块烤得焦黄的红薯,甜香混着炭火的气息,在屋里漫开。“秦先生,补冬要吃什么呀?”他咬了口红薯,糖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像条细细的蜜线。
“咱们灵脉馆有老规矩,”秦先生合上书卷,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得炖锅羊肉汤,用雾隐山的山羊,加灵脉泉的活水,再放把当归枸杞,咕嘟咕嘟炖上半天,喝一口能暖到脚底板。”
陈默从外面进来,肩上落着层薄雪,刚去仓库检查了过冬的柴火。“铁牛已经去柳溪村买羊肉了,”他拍掉身上的雪,声音带着寒气却格外有力,“老张说给留了只最肥的,够咱们馆里人吃两顿。”
慕白提着竹篮走进来,里面装着刚揉好的面团和剁好的馅料。“趁汤还没好,先包点饺子,”她把竹篮放在桌上,面团在她手里转了转,就变成个圆圆的剂子,“白菜猪肉馅的,白菜是后园刚收的,猪肉是铁牛上礼拜猎的野猪,鲜着呢。”
孩子们立刻围上来,吵着要学包饺子。小石头笨手笨脚地拿起面团,捏了半天也没捏出个像样的形状,饺子馅从边缘漏出来,像只流着口水的小馋猫。“墨兰姐姐也会包饺子吗?”他忽然问,手指上沾着的面粉蹭在鼻尖上,像朵小白云。
“她包的饺子像小元宝,”陈默笑着帮他把漏出的馅塞回去,“有年立冬下大雪,她一个人包了三十斤饺子,分给柳溪村的孤寡老人,自己冻得手都红了,却笑得比谁都欢。”
铁牛扛着半只羊进来时,身上的雪已经化了,粗布褂子湿了大半。“这羊够肥!”他把羊肉往案板上一放,油星溅起来落在地上,“我让王婆婆给剁好了,直接下锅炖就行。”
女人们在厨房忙开了,慕白擀皮,春桃包馅,后生媳妇们则围着灶台炖羊肉。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羊肉的膻香混着药材的清苦,被炉火催得越来越浓,引得孩子们频频往厨房跑,鼻子在门口嗅个不停。
午后的雪下大了,灵脉馆的屋檐下很快挂起了冰凌,像串透明的玉簪。陈默和铁牛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哐当”声,混着屋里的欢笑声,像首热闹的冬歌。“今年的柴火备得足,”铁牛抹了把汗,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够烧到开春,保证炉子里的火天天旺。”
羊肉汤炖好时,天色已经擦黑。铁牛用大盆端着炖得酥烂的羊肉,汤面上浮着层油花,在灯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孩子们捧着粗瓷碗,眼睛亮得像炉子里的炭火,等着陈默分肉。
“先给秦先生和长辈们端,”陈默给每个孩子碗里都舀了块羊肉,“墨老鬼在世时总说,好东西得先敬长辈,这是规矩。”
小石头捧着碗,先跑到墨老鬼的灵位前,小心翼翼地倒了点汤,又给陈默和秦先生各夹了块肉,小大人似的模样惹得众人发笑。“墨兰姐姐要是在,肯定能吃三大碗,”他吸溜着汤汁说,热汤烫得他直吐舌头。
炉子里的炭火越烧越旺,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秦先生喝了口汤,放下碗感叹:“所谓补冬,补的不光是身子,是人心。这口热汤下肚,再冷的天也不怕了,因为知道身边有热乎的人,有暖乎的家。”
陈默望着窗外的雪,雪花已经把灵脉馆裹成了个白团。屋里的羊肉汤还在冒着热气,孩子们的欢笑声、碗筷的碰撞声、炉火的噼啪声混在一块儿,像床厚实的棉被,把所有的寒意都挡在了外面。他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话:“立冬的暖,不在汤里,在围着炉子的人心里。”
夜深时,雪还没停。孩子们揣着满足的暖意在炕上睡熟了,嘴角还沾着羊肉汤的油星。陈默和铁牛坐在炉边,就着剩下的汤喝着谷酒,炭火的光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明年立冬,”铁牛灌了口酒,声音带着点含糊,“得教小石头炖羊肉汤,让他也学学这手艺。”
陈默点点头,望着炉子里跳动的炭火,忽然明白,这立冬补冬的习俗,补的从来不是一时的暖,是炉火传递的温度,是代代相传的牵挂,是灵脉馆的人,在寒冬里彼此焐热的心意。就像这炭火,烧尽了会成灰,却能在新的柴薪里,重新燃起更旺的火。
他知道,只要这炉子还在烧,这热汤还在炖,这围炉的人还在,灵脉馆的冬天就永远不会冷,那些关于温暖与传承的故事,会像这炉火一样,在岁月里明明灭灭,却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