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贤妃皆是久居深宫、精通权术之人,自然不会因梁岁岁的出现而明显冷落沈静瑶,那等捧高踩低的浅薄手段,绝非她们这等身份之人所为。
方才对梁岁岁流露出的惊艳与热情,固然是因这梁家女的风姿确实超乎预期,更重要的,是她们看到了梁岁岁背后所代表的巨大价值——若能拉拢梁家,便等同于间接获得了卫家乃至安国公府的支持,这是一股足以影响朝局的力量。然而,沈家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沈静瑶本身才貌双全,亦是极佳的联姻人选,同样不容小觑。
只是,那最终的位置只有一个。太子妃,或是未来三皇子的正妃,只能属意一人。相较之下,从未明确站队、且家风严谨的梁家,如同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一时半刻难以拿下。而沈家态度已有松动,似乎更容易拉拢一些。
心念电转间,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雍容,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回,目光温和地看向沈静瑶,赞道:“静瑶这孩子,真是越发出挑了。本宫记得你前日所作的那幅《雪梅图》,意境高远,笔法精湛,连陛下看了都称赞不已。”
贤妃亦含笑附和:“是啊,静瑶小姐的才情,在京中闺秀里是拔尖儿的。性子又沉静稳重,最是难得。”
她们巧妙地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沈静瑶身上,言语间皆是推崇。然而,那眼角的余光,却依旧时不时地扫过安静立于卫氏身旁的梁岁岁,观察着她的反应。这份分寸的拿捏,既安抚了沈家,又未曾完全放弃对梁家的试探,可谓老辣。
沈静瑶感受到重新聚焦而来的目光,心中那丝不快稍稍平复,她微微垂首,姿态谦逊柔婉:“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过誉了,静瑶愧不敢当。不过是闲暇涂鸦,岂敢当陛下与娘娘如此盛赞。”
就在这时,贤妃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在沈静瑶与梁岁岁之间流转,语气亲切自然地问道:“说起来,静瑶与岁岁年纪相仿,似乎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吧?不知家中可有了打算?”她这话问得看似随意,却直指核心。
梁岁岁心中明镜似的,她抬起眼眸,脸上适时地浮现一抹少女谈及婚事的羞涩红晕,声音轻柔却清晰:“回贤妃娘娘,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年纪尚小,自是听从家中长辈安排。”她将问题轻巧地推了回去,姿态恭顺,毫无逾越。
卫氏立刻接过话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语气温婉却不容置疑:“贤妃娘娘关怀,臣妇感激。只是小女刚刚归家不久,臣妇与她父亲只盼她多在身边承欢几年,婚事……倒是不急。再者,我梁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讲究个门风清正,子女姻缘,自是需由家中长辈仔细斟酌考量,断不敢轻率。”她这番话,既表达了不舍女儿早早出嫁的慈母心肠,又点明了梁家对婚事的慎重态度,更是隐晦地回绝了任何可能的暗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皇后与贤妃一时也找不到突破口。
皇后见状,眸光微闪,又笑着将话题引向一旁的安国公夫人与卫老夫人崔氏:“安国公夫人,卫老夫人,您二位是长辈,见识广博,觉得如今这些孩子们,该如何择婿才是最好?”
安国公夫人笑容雍容,打着太极:“娘娘说笑了,这孩子们的事,终究还是他们父母最是操心。我们这些老婆子,只盼着她们能觅得良缘,平安喜乐便是福气。”她绝口不提具体人选,只泛泛而谈。
卫老夫人崔氏更是人老成精,抚着腕上的佛珠,慈祥笑道:“老身年纪大了,只图个清静。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父母自有主张,老身啊,就不跟着瞎掺和喽。”
两位老夫人皆是滴水不漏,让皇后与贤妃再次无功而返。
另一边的沈夫人见话题引到了儿女婚事上,自然也不能沉默,她笑着接口道:“娘娘们关怀,是孩子们的福气。我们静瑶的婚事,自然也是要听从她祖父与父亲的意思。”她虽未明言,但语气中透出的意味,却比梁家要松动许多,似乎并不排斥与皇家结亲。
与此同时,麟德殿正殿之内,亦是热闹非凡。
梁胤与卫老大人、安国公苏老爷等人聚在一处,周围亦有不少官员前来寒暄敬酒。太子与三皇子亦穿梭于众臣之间,言笑晏晏。
不少人的话题,也隐隐围绕着梁家这位新归的嫡女,以及沈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小姐。言语间的试探、奉承、比较,丝毫不逊于女眷那边。
梁胤应对得体,既不刻意疏远,也不过分亲近,只以礼部尚书应有的沉稳与分寸周旋其间。卫老大人与安国公亦是老神在在,言语谨慎。
这场接风宴,俨然成了各方势力相互试探、暗中较劲的舞台。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梁岁岁与沈静瑶,则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中,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压力。机锋暗藏,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