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聚灵亭的石桌上就摆好了两碗灵米粥,热气裹着淡淡的药香漫开,却驱不散石蛮眉宇间的沉郁。他指尖捻着那株刚化形不久的灵草儿,小家伙翅膀上的金色纹路比昨日黯淡了些,蔫蔫地靠在他掌心,连平时最爱啄的灵泉露珠都没了兴致——这是灵力滋养不足的征兆,也是石蛮此刻心境的写照。
“还没缓过来?”火离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星火丹的暖意刚探进去,就被一股滞涩的灵力挡了回来,像撞上了浸了水的棉絮。
石蛮苦笑一声,收回手:“昨晚试着冲击丹成二品,结果丹气在丹田转了半圈就卡住了,现在整个经脉都发沉,像灌了铅。”他舀了口粥,却没什么胃口,“难怪老祭司说‘凝丹易,养丹难’,我这才刚摸到二品的边,就卡壳了。”
灵草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叶片翅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发出细微的“咿呀”声,像是在安慰。可它翅膀上的纹路又暗了暗,显然是被石蛮体内的滞涩灵力影响了。
火离皱起眉,放下粥碗:“我就说前几日太急了。从筑基到凝丹才月余,凝丹到想冲二品竟只隔了十日,哪有这么赶的道理?”她指尖的流萤剑轻轻震颤,“老祭司早说过,‘丹气如酿蜜,得一点一点熬,火大了会焦,火小了不稠’,我们这阵子光顾着往前冲,把最该守的‘火候’给忘了。”
石蛮这才恍然,心里默默算着日子——可不是么,从突破筑基那晚算起,到凝出金丹不过三十来天,再到卯着劲想冲二品,满打满算才十天。这些天他总想着“再快点”,夜里都抱着功法册子看,连晨练时给向日葵浇水都忍不住催灵力快点流转,现在想来,确实像个没经验的酿蜜人,急着掀盖子看有没有酿好,结果把蜜香都泄了。
“是我太冒进了。”他放下勺子,指尖摩挲着碗沿自己刻的向日葵纹路,此刻看着竟觉得有些浮躁的痕迹,“总觉得身边人都在往前赶,就怕慢了一步……”
“修行哪有什么‘别人’?”火离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沉水木”碎屑,“你看院角那棵老槐树,去年春天下了场急雨,新枝抽得比往年快一倍,结果入夏就枯了大半。反倒是墙根那丛野菊,慢悠悠地扎根,到现在还绿油油的。”
她将沉水木碎屑撒在石桌中央的凹槽里,这木头生长在灵脉最深处,一百年才长一寸,性极沉稳,是温养丹药的好东西。“老祭司早料到会这样,让我备着的。今天什么都别干,就坐在这亭里,用沉水木的气息梳理丹气。”
石蛮接过一块碎屑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冽的木香顺着鼻腔往丹田钻,滞涩的灵力竟松动了些许。“好,”他点头,“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不琢磨突破,就琢磨怎么把丹气捋顺了。”
两人相对而坐,火离指尖的星火丹气息轻轻一拂,沉水木碎屑立刻冒出淡淡的白烟,烟里带着细密的金色光点——那是沉水木蕴含的“稳脉气”。石蛮闭上眼,引导着这些光点往丹田走,像用细齿的梳子,一点点梳理打结的丹气。
起初并不顺利。那些滞涩的灵力像顽皮的小鱼,总在经脉里拐歪乱窜,好不容易聚到丹田,又“呼”地散开。石蛮想起自己初学劈柴时的样子,斧子总在木结上打滑,后来老木匠告诉他“别盯着结疤,盯着木纹的走向”,现在他试着不去硬逼丹气聚拢,而是顺着它自然的流动轨迹,用沉水木的稳脉气慢慢“引”。
“对,就是这样。”火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就像你引灵泉的水灌溉向日葵田,得顺着田垄的坡度走,不能硬灌。”
石蛮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仿佛又回到了向日葵田,看着灵泉水顺着田垄缓缓流淌,绕过每一棵幼苗的根部,不多一分,不少一寸。丹田的向日葵丹也跟着放缓了转动,丹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于外扩,而是慢慢沉下来,像积在陶罐底的清水,越来越澄澈。
灵草儿扇着翅膀飞到石桌中央,在沉水木的白烟里打了个滚,翅膀上的金色纹路竟亮了些。它歪着脑袋看了看石蛮,又看了看火离,突然扇动翅膀,将白烟往两人面前扇了扇,像是在帮他们加速吸收稳脉气。
“这小家伙倒机灵。”火离被逗笑了,星火丹的气息也跟着柔和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急躁的暖意,而是像温在火上的泉水,慢慢渗透进经脉里。
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就坐在亭里,不言不语,只专心梳理丹气。沉水木的白烟渐渐散尽时,石蛮丹田的向日葵丹已经恢复了沉稳的转动,丹上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每一道花盘脉络;火离的星火丹也敛去了外放的红光,像藏在灰烬里的炭火,暖得扎实。
“舒服多了。”石蛮睁开眼,指尖凝聚出一缕丹气,那丹气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而是凝如实质,在指尖转了三圈才缓缓散去,“刚才试着运转灵力,经脉里一点滞涩感都没了。”
火离也伸出手,掌心腾起一朵小小的火焰,火焰安静地燃烧着,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那是沉水木的稳脉气与星火丹融合的迹象。“看来修行真不能图快,”她笑着说,“就像熬药,火候不到就揭盖子,熬出来的只能是水,不是药。”
正说着,血煞抱着一摞锻造废料走进来,看到两人气色平和,松了口气:“看你们一早没出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老祭司说你们在固本培元,让我别来打扰,可这些废料……”他指了指怀里的东西,“里面混着些‘玄铁精’,我分不清,想让你们帮忙看看。”
石蛮接过一块废料,指尖的丹气轻轻拂过。以前他或许会急于用灵力逼出玄铁精,此刻却耐着性子,让丹气像水流过石头那样慢慢渗透。不多时,废料表面浮现出一丝银白色的光泽,像藏在沙里的珍珠。“这里有块,”他用指尖点了点,“不用硬敲,找把薄刃刀顺着纹路划,就能取出来。”
血煞眼睛一亮,赶紧拿出工具尝试。果然,薄刃刀顺着石蛮指的方向一划,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玄铁精就掉了出来,银亮得晃眼。“神了!”他惊喜地说,“以前我都用锤子砸,十块废料里得碎八块,你这法子太省力了!”
“这就是稳脉气的好处,”火离解释道,“急着用力,反而伤了根基;沉下心来找窍门,事半功倍。”她看向石蛮,眼里带着笑意,“看来今天这固本培元,不光养了丹,还养了心。”
石蛮点头,心里突然通透了。修行就像锻造玄铁,不光要有力气,还得有耐心,得知道什么时候该锤,什么时候该等,什么时候该顺着纹路下刀。他之前总想着快点突破,反倒忘了最基本的“稳”字,难怪会丹气滞涩。
中午的阳光透过聚灵亭的光柱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石蛮翻开老祭司给的“静心诀”,目光落在“丹者,非力之所聚,乃心之所凝”这句话上,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原来真正的修行,从不是一路狂奔,而是在每一步都踩稳了之后,再慢慢往前走。
亭外的石板路边,清灵草不知何时开了细碎的小白花,那些花朵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星星落在了草丛里。石蛮望着那些花,突然想起火离早上的话,会心一笑。是啊,急什么呢?该开的花,总会在合适的时间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