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亦铭……他是那个会在她初来乍到、吓得六神无主时,变着法儿转移她注意力的人;是那个在她面对未知恐惧时,虽然嘴上嫌弃她“胆子小”,却会默默挡在她前面的人;是那个,明明可以强行绑定,却总在给她选择权,说“跟着哥混,亏不了你”的家伙……
就在我感叹连亦铭也不是全无优点时——“嘶啦!”
我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我放在旁边空座位上的背包。
那个普通的黑色双肩包,此刻正诡异地蠕动着,拉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缓缓撑开。
“什……?”我的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座椅扶手。
背包的拉链越开越大,突然,一个毛茸茸的、灰扑扑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伴随着一连串咳嗽和抱怨。
“咳咳!呸呸呸!这什么破通道,怎么定位到背包里了?”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秒。
那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标志性的、有点欠揍又充满活力的腔调!
连亦铭像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大型犬,灰头土脸地从我的背包里挣扎着爬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衣服的话——布满了细小的裂口和焦黑的痕迹,脸上也蹭着几道灰,显得异常狼狈。原本打理得还算有型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翘着,沾着可疑的草屑。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轻松。
“哟,”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仿佛从别人背包里钻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发什么呆呢?到站了没?有吃的没?为了定位你这坐标,可累死我了!”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伸手在我放在脚下的零食袋里翻找,精准地掏出一个最大的苹果,咔嚓就是一口。
我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天的担忧、猜测、假设,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带着满身伤痕和那永远不变的笑容,像是从未离开过。
看着他这副狼狈又鲜活的样子,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从包里掏出湿巾扔给他:“擦擦脸吧,跟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
连亦铭接过湿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结果把灰尘抹得更均匀了,我忍不住又笑出声。
“所以,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回家啊,”我指了指窗外,“再有二十分钟就到站了。”
连亦铭点点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前排突然醒来的乘客打断了。
一位阿姨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这是我表哥,”我迅速编了个借口,“刚参加完……呃……野外生存训练。”
连亦铭配合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还挥了挥那只沾着苹果汁的手:“阿姨好!”那副乖巧模样与他平时的形象判若两人。
阿姨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转了回去。
我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连亦铭正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野外生存?”连亦铭小声重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烂衣服,“倒也贴切。”
我笑着摇摇头,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这是新伤?”
“啊,这个啊,”他试图用袖子遮住,“穿越空间裂缝时的小纪念品。没事,已经不疼了。”
我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拉过他的手仔细贴上。
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观开始出现,意味着旅程即将结束。
“我爸妈在家,”我突然说,“你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想想怎么介绍你……”
连亦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乞丐装”:“就说我是你大学同学,来旅游的路上遇到抢劫了?”说完,连亦铭大笑起来,引得前排阿姨又回头瞪了我们一眼。
“你当拍电视剧啊!”我扶额。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那些伤痕和灰尘此刻都变成了勋章,记录着他为了回到这里所经历的一切。
“你……你真的没事?”
连亦铭咽下苹果,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结果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嘶……就是活动了下筋骨,帮檀述改朝换代了一下。”他眨眨眼,带着点小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不过,你这‘活动筋骨’的活动量是不是有点大啊?”我指了指他破布条似的衣服和脸上的灰痕。
“小场面,小场面。”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几口就把苹果啃得只剩个核,随手往窗外一丢——动作流畅得仿佛他丢的是仙果残骸而不是普通垃圾,“主要是定位你这犄角旮旯的坐标有点费劲,能量乱流蹭了几下。”他咂咂嘴,意犹未尽地又伸手去翻零食袋,“还有别的吃的没?饿死了。”
看着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我一边把薯片、面包推过去,一边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没事就好,还能贫嘴还能吃,说明事情真的解决了。
“所以……都搞定了?檀述和千金,还有谢华他们……”我试探着问,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连亦铭撕开薯片包装袋,咔嚓咔嚓嚼得欢快,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神却飘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复杂。
“檀述还完了因果,尚易拥护陈琦为新皇,谢华也为他的母族平反,至于千金……”他顿了顿,塞了满满一嘴薯片,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在用食物堵住后面的话。
我心领神会,立刻也拿起一包饼干拆开,塞了一块进嘴里,含糊地转移话题:“啊,这个饼干新出的海盐味还不错……对了,你定位怎么定到我背包里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闹鬼了。”
“啧,这不是着急嘛!”连亦铭成功被带偏,咽下薯片,“时间坐标和空间坐标稍微偏差了一点点……谁知道刚好塞你包里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哈!”他毫无诚意地保证着,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
我们就这么一路吃着零食,谁也没再提碎叶城,没提那些消散在风里的名字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