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支支吾吾，眼睛一点都不敢看面前坐着的两个警察。
他心里也害怕，所以不敢说。
“你其实没听到隔壁的声音吧，就是前两天你和我说的哭泣声之类的。”乐宁在他说完后，突然再度开口。
男人抹了一把自己因为熬夜和喝酒变得有些油腻的脸，身体不受控制收起自己大喇喇打开的手脚，低声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是的。”
“听我们问隔壁知道的？”纪博文问。
男人讷讷地点头，整个人表情带着惊恐。
乐宁望向男人，她本来以为诈不出来什么，没想到是真藏着掖着。
不过花瓶落地板的声音？
乐宁微微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房间里是没有倒地的花盆的。
是他听错了，还是倒下的重物声音是其他声音。
不过既然这样说，那就要查证一番。
她将这件事按下不表，望向男人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看着乐宁锐利的眼神，男人刚刚悄悄抬起的头再度低下来，语气怯懦说：“……没……真的没有了。之前我是害怕，所以不敢说的。要不是跑路需要钱，我这几天都不敢再这儿居住。”
整整死了三个人啊！
一家三口全都死了，死得还那么凄惨。
如果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居住的地方，身上又没什么钱，钱全给媳妇带走了，他早就跑路了。
这两天楼上楼下的邻居全都跑了，他自己住着也怵得慌。
乐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示意纪博文站起来，他们去下一家。
男人见乐宁站起来，自己也跟着快速站起来。
看她快走到门口，男人终于忍不住问：“警官，你说我能不能哄回媳妇……”
乐宁回头看着他，这是把她当神算子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场景，思忖后说：“看你的表现了。现在这种模样，肯定是不行的。”
“好……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谢啊。”男人绷紧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说。
乐宁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出门后，纪博文说道：“我只知道他家有孩子，你怎么知道他妻子带着孩子负气出走了啊？而且那样的人，看着也不该劝和。”
走在上五楼的楼梯上，纪博文想了想，对着乐宁说。
“家里角落是整洁的，只有很薄的灰，只有男人行动的地方乱，大概是女主人没走多久。有孩子却没在，大概率是被女主人带走了，有事的话男主人自然要跟着，没事却没跟着肯定是夫妻吵架有矛盾离开。”乐宁往上走了两步才轻声说道。
“那劝和这事儿？”纪博文自觉年轻人过不下去就分开，看着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就想夫妻分开算了。
乐宁瞧了他一眼，笑道：“两人年近中年，孩子大概率是亲生的，那就是老来得子，之前感情肯定不错。加上女主人衣服好些衣服还挂在晾衣杆上没带走。女主人明显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劝和没什么问题的。”
她没说的是家里没老人，这男人却没地方去，证明他基本只有这一个住处。
要么不得家里老人喜欢，要么离家很远的地方。
听口音是本地人。
那就是不得家里老人喜欢。
不得喜欢却有房子，装修也还不错，还算踏实肯干，开个口让人摆正态度也没什么，人快点和好对孩子也好。
纪博文听完敬佩地看了乐宁一眼，就房间那么一瞥，就知道了这些东西。
这样算的话，刚才在华佳佳家，她肯定也是别有目的。
只是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纪博文只能止住自己的好奇。
两人上到五楼。
基本都没在家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继续到六楼。
六楼倒是有人在家，只是明显问不出什么，他们只能快速结束询问。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开始在自己的范围敲门询问。
结束后两人去小区物业处拿到业主电话，到时候回去后打电话询问。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
上车回队里的时候，纪博文终于腾出时间，询问华佳佳的情况。
当时乐宁故意给人搞了一身水，后面又热情得不像话，还说要介绍人合租，这和她平时的作风不太一样。
不是说乐宁不是热情的人，而是她是一个不会这么热情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是凶宅旁边。
谁会明知道旁边是凶宅，还介绍女性朋友去合租。
介绍朋友去那里合租，听着就觉得乐宁疯了，不想要自己的朋友了。
怀揣着这些疑惑，纪博文思索了半天，现在终于的有了询问的时间。
乐宁顿了顿，望向开车的纪博文说：“你没发现吗？”
“什么？”纪博文说。
“华佳佳是洁癖，还强迫症。”
乐宁说：“房间里各种东西看着简单，但都干净非常。玻璃茶几什么印记都没有，地面干净，书本都整齐放着，上面不光没有灰，连书签都需要整齐排列。书本的下面仔细看，还有东西垫着。”
“可是洁癖的话，不能容忍沙发上那堆衣服，书上面也乱乱的，她自己也看着有种散漫不拘小节的模样。”纪博文摇了摇头，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乐宁笑了笑说：“如果是故意这样的呢。沙发上的衣服，是洗过的衣服，那些书籍只有最上层显得乱了一点。别忘记了，她还是个上班族。你下班回去，如果不是洁癖或者强迫症，会逼迫自己处理得这么干净整洁吗？”
“不会……”纪博文摇头，不过随后他提出自己的疑问，“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就是有点小洁癖强迫症。”
乐宁低头，缓缓说道：“可从实际上来说，这是属于精神方面的疾病。”
纪博文突然心惊了瞬间，猛地意识到什么。
相比乐宁，他忘记了什么。
他抿唇，望向乐宁，犹豫后说：“为什么这么热情？”
这一刻，他对乐宁的思维产生了敬意。
至少拨开迷雾审视案件这点，他不如乐宁。
对比之下，他根本没做到这点。
乐宁见他有所悟，笑道：“你觉得，华佳佳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吗？”纪博文陷入思索。
“善良、勇敢、很有正义感的热情邻居。”
在经过慎重的思考后，纪博文这样回答乐宁的问题。
乐宁望向他，嘴角带上一抹笑容，继续说道：“那么对比我们询问的其他邻居，她还有什么不同没有。”
纪博文蹙眉，不懂乐宁这样问的意义是什么。
哪怕察觉到自己在调查中缺少了对案件的冷静审视，他还是不理解乐宁耗费在这些上面的精力。
内心的想法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他只能看向乐宁，期待乐宁给他一个答案。
他实在想不到。
究竟是为什么。
乐宁收回看他的视线，说道：“她其实没什么破绽， 也没什么嫌疑。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她……有点太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