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转身推开酒馆的门,暖黄的灯光瞬间倾泻而出,映亮了门口的麦穗。
他回头朝神招招手。“您先坐,我去调杯酒。不过先说好,我这儿的酒跟神殿里的琼浆玉液可不一样,都是凡俗的味道。”
神跟着走进酒馆,目光扫过吧台后的酒架。
上面摆满了程然自酿的果酒、从市集买来的麦酒,还有几瓶贴着红纸、看起来格外古朴的坛子。
他在吧台前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像个好奇的凡人般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墙上挂着的菜单写满了他从未听过的菜名,吧台后各种各样的酒杯琳琅满目,干净又明亮,更衬得调酒的人熠熠生辉。
程然先从酒架上取下一个玻璃酒杯,又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水果以及冰块,开始为神特调一杯“神的欲望”。
底色是透明的淡紫色,由此往上升渐渐从淡白色转变为浓稠的白,乳白的酒液表层悬浮着鎏金细沙般的金色巧克力粉,而杯口则是挂了一圈银色的巧克力粉。
从上到下,在虚无尽头里墨守陈规,而藏在深处的微光是欲望。
将酒递给神,在祂品尝时道出自己的设计理念,神听得有些惊奇。“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厨子了。”
程然笑笑。“谢谢。”
酒液从舌尖划过味蕾,再到喉管。
初尝有草本的清冽,中段带果香的微甜,后味留一丝木质的微苦,最后以酒精的温感收尾。
神的眼神又亮了几分,这杯酒仿佛让他看到了“从克制到沉溺的过渡”。
果然是,神的欲望。
“真真了不起。”神由衷称赞。
程然莞尔,宠辱不惊的看向神。“您要是喝不惯甜口的,我这儿还有别的,是我用老家的法子酿的高度酒,就是劲儿大,您要不要试试?”
神抬眉。“凡俗的酒,还能有劲儿大的说法?”
“您尝尝就知道了。”程然笑着转身,从酒架最里面抱出一个黑陶坛子,坛口封着红布,揭开时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他倒了一小杯,酒液清澈透明,刚凑近就有一股醇厚的香气散开,带着粮食发酵后的绵长味道。
神端起酒杯,先闻了闻,没有果酒的甜腻,也没有麦酒的寡淡,那香气像是裹着阳光的暖意,顺着鼻腔钻进心里,竟让他想起了凡间田野里成熟的谷物。
他试探着抿了一口,初入口时带着一丝辛辣,却不刺激,反而像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周身的规则寒气。
咽下去后,嘴里还留着淡淡的回甘,连带着胸腔都暖了起来,比他在时间源头感受到的虚无温暖太多。
“这酒……”神的眼睛亮了亮,又喝了一口,这次多饮了些,辛辣过后的暖意更明显了,“比我见过的所有‘神酿’都好喝。”
程然笑着把一碟茴香豆和一盘酱牛肉推到他面前。“光喝酒没意思,配点小食。这茴香豆是用盐水煮的,越嚼越香,酱牛肉是我今天刚卤的,您尝尝。”
神拿起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豆子的咸香混着白酒的醇厚,竟生出一种奇妙的口感。
他又切了一块酱牛肉,肉质软烂却不柴,卤汁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和白酒的回甘完美融合。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在时间源头看到的“可能性碎片”、那些冰冷的规则与平衡,都比不上眼前这杯酒、这碟菜带来的真实快乐。
“以前总觉得,神就该待在虚无里,维持世界的规则,不该有凡俗的欲望。”神放下酒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
“可现在才知道,所谓的无上快乐,不是看着世界按规则运转,而是能像这样,喝一杯烈酒,吃一块酱肉,听着窗外的虫鸣,感受这些实实在在的温暖。”
程然又给神添了杯酒。“您要是喜欢,以后常来,我这儿的酒和菜,随时都有。”
神看着酒杯里清澈的酒液,忽然笑了。“好。等丰收节过后,我再来尝尝你说的酒,再听听你老家的故事。”
两人就着小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白酒,从丰收的庄稼聊到酒馆里的趣事,从程然做过的菜聊到神在时间源头看到的未来。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酒馆里的灯光却依旧明亮,酒香和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神才站起身,看着程然。“我该回去了。对了,莱斯特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程然送祂到门口,看着神的身影消失在晨光里,手里还握着那个装白酒的黑陶坛子。
这个世界平衡,或许从不是靠规则强行维持,而是靠这些凡俗的快乐、靠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一点点拼凑起来。
程然转身回到酒馆收拾了一番,踏着熹微的晨光,走向了吸血鬼的庄园。
莱斯特几乎是打着哈欠跟程然同时进门的,看到晚归的程然有些诧异。“你干嘛去了?”
程然被莱斯特传染,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待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聊到了早上?”
莱斯特探究的上下扫视程然。“国王来的时候我也没见你特别招待过啊,什么客人这么重要?”
程然想了想,回道。“一个初入人类世界的观察者。”
莱斯特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神殿里的占卜师吗?”
“呃……算是吧……”
程然揉着发酸的太阳穴,没打算把客人是神这件事直接说出来。
他怕莱斯特知道后,会如临大敌。
程然将怀里的纸袋放在茶几上,困倦的开口。“我留了点酱牛肉和白酒,你要是饿了自己热。对了,墨菲斯托和拉结尔什么时候回来?”
莱斯特解下沾着晨露的披风,随手扔在椅背上,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兴奋。“不清楚……他俩去深渊边缘接那几个被封印的巫女,好像是想到法子解开封印了……”
莱斯特说着,忽然凑近程然,鼻尖动了动。“你身上怎么有股……很特别的味道?不是酒气,也不是食物的香味,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