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龙族领地广场上,程然刚教会蓝发美人炸臭豆腐。
蓝发美人小心翼翼地把炸好的豆腐装进盘子,金黄的外皮裹着红亮的酱料,刚递到嘴边,就被一阵风似的冲过来的小龙抢了一块。
那小龙原本还捂着鼻子躲在远处,此刻却嚼得眉飞色舞,含糊着喊。“哇!比烤肉还香!我还要!”
周围的小龙们见状,瞬间忘了刚才的嫌弃,纷纷涌上来。
有小龙扯着程然的衣角,有小萝卜头围着蓝发美人的盘子转,连之前最胆小、躲在柱子后的粉衣小龙,都怯生生地伸出爪子。“人类哥哥……我也想尝尝……”
程然忍不住笑着鼓掌。“不错啊,比我第一次炸得好多了,你父亲肯定会喜欢的。”
蓝发美人兴奋地举起盘子,像风一般刮跑了。
而无人察觉的广场中央,空气忽然泛起一阵涟漪,一道穿着粗麻长袍的身影缓缓浮现。
没有任何龙发现一丝异样,就仿佛千万年祂都在那里,从未有什么改变。
神还是那副凡人的装扮,眼神却比上次多了几分柔和,目光落在程然身上,带着一丝笑意。“程然,好久不见。”
程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上去。“您怎么来了?是想喝我酿的白酒了吗?”
神点点头,目光扫过广场上的热闹。
小龙们挤在独角兽马车边,踮着脚看臭豆腐下锅,还有的举着空盘子等投喂。
红龙正跟金龙长老抢最后一盘臭豆腐,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金龙长老则故作威严地把盘子往身后藏,却忍不住偷偷舔了舔沾在指尖的酱料。
蓝发美人举着臭豆腐跑向城堡,身后还跟着一群屁颠颠跟随的小龙。
乌黛则趴在程然的马车顶,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爪子边还放着一盘程然特意准备的小鱼干。
神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你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充实而快乐。”
“快乐是本能,不止是我,您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错。” 程然笑容柔和,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神没想到程然这么敏锐,倒也不避讳。“确实,十万年来,难得感觉出愉悦的情绪。”
“那可真难得,要不要喝杯酒庆祝庆祝?配着臭豆腐吃,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然拿出两小坛酒和一盆炸好拌匀的臭豆腐,将马车交给厨房器具们,跟神走向龙族宫殿外的悬崖边。
打开坛盖,熟悉的酒香瞬间散开,连正在抢食的龙族们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
金龙族长被自家那不成气候的崽追得满领地跑,恰好看见程然和神往外走。“你们去哪儿,需不需要我带路?”
眼神恳切的盯着程然,眼中那“快说需要”都快化成实质了。
程然忙摆手。“不用,您忙您的吧。”
“好吧,那你们自便。”金龙族长遗憾的继续脚底抹油,溜了。
说着,人已经麻溜的路过独角兽马车,顺了一盘小龙崽没够倒的臭豆腐,边跑边吃。
自家崽做的,哪有正儿八经的厨子做的东西好吃。
牠崽炸的,都老得嚼不动了,要不是亲爹,牠都不想尝试。
神接过程然递来的酒坛,浅抿了一口,熟悉的辛辣与回甘在嘴里散开,让祂忍不住眯起眼睛。“还是这个味道好。”
随后叉起程然怀抱的大盆里的臭豆腐。
臭豆腐外酥里嫩的口感,配上酱料的咸香,让祂眼前一亮。“没想到这臭东西,吃起来竟这么香。不愧是你的手艺。”
程然看着神眯眼品味臭豆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您要是喜欢,下次我多酿些酒,多做点小食,再聊聊您感兴趣的话题。”
“好啊,求之不得。”
“您这次来,也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神放下酒坛,指尖轻轻拂过悬崖边新生的小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认真。“在时间的尽头,我看着你做的每一件事,总是心存疑惑。”
“给赫卡忒的姐妹做食物,帮龙族长老疗伤,教龙族炸臭豆腐,甚至只是看着墨菲斯托他们吵吵闹闹……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偏偏就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事,让很多原本僵化的关系变了,让很多荒芜的地方有了生机。”
程然靠在悬崖边的岩石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森林,似乎隐约看见了焦头烂额的三个非人。
“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饱饭,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是奢侈,但追求吃好,会让人感到格外满足。”
“我老家有个说法,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顿。这话,话糙理不糙。我作为一个厨子,没有多余的能耐,做好自己,吃顿美食疗愈身心,就像每个普通人一样。”
“可你不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神转头看向程然,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知道墨菲斯托是魔王,拉结尔是堕落天使,赫卡忒是女巫,龙族是守护封印的圣兽。”
“他们身份对立,而这个世界有很多危险的规则,可你还是愿意靠近他们,愿意帮他们。你没有担心过吗?”
程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第一次见到墨菲斯托的时候,他血淋淋的没个人形,我心里发怵。巨人族,兽人族,精灵族,龙族……每个种族都是比我这个凡人危险得多的存在……”
“可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什么依仗都没有……”程然笑眯眯,心里对自家傲娇轻哼系统比心。“普通人,没有谁天生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我也只是在这层保护圈里,践行我厨子的职责。”
“好在,我的手艺不错,他们或许觉得杀了我太可惜了,渐渐就处成了朋友……”
神沉默了,想起自己在时间尽头看到的画面。
墨菲斯托为了保护程然,不惜耗尽魔气,拉结尔为了解开巫女封印,耐心研究古老的符文,精灵族对程然的抵触到接纳,龙族为了感谢程然,敞开了从未对凡人开放的领地。
这些画面,都不是祂之前认知里“非人生物”该有的模样。
“您知道吗?”程然语气温柔,带着十足的诱导。“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老人说过一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您在时间的尽头,能看到所有的未来和过去,能看到所有的规则和平衡,可那些都只是画面。您只有真正走下去,去尝尝凡人吃的饭,去听听凡人聊的天,去感受凡人的喜怒哀乐,才能明白那些画面背后的温度。”
“我也是如此过来的……”
神沉吟了好半晌,才复又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白酒的辛辣让祂的思绪更加清晰。“你是说,我应该去人世间走走……”
“嗯。”程然点点头。
“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市集上听听小贩的吆喝,去酒馆里看看人们聊天,去田埂上看看农夫收割庄稼,去家里尝尝母亲做的饭。您会发现,很多您在时间源头想不明白的情感,比如牵挂、感动、开心……其实都藏在这些平常的小事里。”
神看着程然真诚的眼睛,忽然笑了。“你倒是比我这个活了十万年的神,还通透。以前我总觉得,神的职责是维持规则,是守护平衡,可现在我才明白,规则和平衡的意义,是让这些平常的小事能一直存在,让这些温暖的情感能一直延续。”
程然从怀里掏出一颗坚果巧克力,递给神。“您尝尝这个,是我之前做的,甜味不浓带着微苦。就像这个世界,不只有战争和对立,还有很多像糖果般甜的小事。您去人世间走走,肯定能遇到更多。”
神接过巧克力,焦苦的醇香化开,带着一丝丝微甜散在味蕾上。
苦和甜在嘴里并行,成为了一种别样的情调和味道。
祂忽然觉得,自己坚守了十万年的虚无,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或许,像程然说的那样,去人世间走走,去感受那些平常的温暖,琐碎的苦恼,才能知道,祂的坚守有哪些非凡的意义。
“谢谢你,程然。”神的语气里满是感激。“这次来找你,不仅喝到了想喝的酒,还得到了不错的见解。等我从人世间回来,再找你喝酒,再听你聊这些平常的小事。”
程然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我给您做更多好吃的,再酿些新的酒。您要是在人世间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也跟我说说。”
夕阳渐渐落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悬崖边,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神站起身,对着程然微微颔首,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程然看着神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远处依旧热闹的龙族领地,忍不住笑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给神灌这么多鸡汤,更没想到,神居然还听进去了。
他拿起酒坛,喝了一口,白酒的醇厚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心里满是踏实。
他知道,不管是神还是凡人,不管是魔王还是其他种族,大家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酸甜苦辣咸,如意和不如意交织,才是人生。
而他能做的,就是继续用自己的手艺,让身边人吃得开心,带去更多见过巧克力一般,微苦带甜的小事。
——
后天开新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