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承 - 虚空漂流与道基初稳)
意识,如同在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中沉浮。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
林晚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被包裹在一片温暖而沉重的流体中,随波逐流。体内不再是之前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到极致、却又奇异“驯服”了的磅礴力量感。这股力量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如同温顺的江河,沿着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在她体内缓缓流淌,最终汇入丹田处那个缓缓旋转的、仿佛蕴含着一方初生世界的灰色漩涡之中。
混沌轮回道基。
这个名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混沌的意识里。她“看”着那个漩涡,它非虚非实,核心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的银色光芒在闪烁,那是寂的轮回印记与部分仙君本源留下的烙印。漩涡每一次旋转,都吞吐着精纯的混沌之气与轮回道韵,滋养着她破碎后又被强行重塑的经脉与魂魄。
这种重塑并非恢复原状,而是一种……升华。她的经脉变得更加宽阔、坚韧,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混沌灰色,对能量的容纳和传导性远超从前。她的魂魄也凝实了许多,神识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并且带上了一种独特的、能模糊感知到能量生灭与流转轨迹的特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是永恒。那包裹着她的温暖流体逐渐变得稀薄,一种失重感传来。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周身的混沌气流缓缓收敛入体。剧烈的撞击让她闷哼一声,终于从那种深沉的混沌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荒凉死寂的景象。她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废弃的矿洞深处,四周是嶙峋的、散发着微弱阴气的黑色岩石,头顶是垂落的巨大钟乳石,滴滴答答地落着蕴含阴寒能量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尘埃的味道,灵气(或者说阴气)稀薄而杂乱。
这里不是幽冥古道,也不是地府。看这环境和气息,倒像是阳间某处废弃的阴脉矿坑?
她怎么会在这里?寂呢?
最后一个记忆片段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寂将她推开,自身燃尽本源完成放逐,却被那诅咒锁链缠绕,一同消失……
“寂——!”林晚猛地坐起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窒息般的疼痛。她下意识地内视丹田,那灰色的混沌漩涡依旧在稳定旋转,核心那点银光也还在,这证明寂的本源烙印并未完全消散,他……可能还活着?
但他在哪里?被放逐到了何处?那诅咒……
无边的担忧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先搞清楚自身处境,恢复行动力。
她尝试调动力量。心念微动,丹田内的混沌漩涡便加速旋转,一股精纯而强大的混沌之力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这股力量与她之前掌控的煞气截然不同,更加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种包罗万象、湮灭万法的本质特性。她随手向旁边一块黑色岩石凌空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岩石如同被无形的磨盘碾过,悄无声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灰色粉末,连其中的阴气都被彻底同化、吸收,反馈回她体内,补充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消耗。
威力惊人!而且,似乎对阴属性能量有着极强的克制与吸收效果?
林晚心中稍定。这新生的混沌道基,比她预想的还要强大。虽然境界似乎并未有质的飞跃(她感觉自己的能量层级大概稳定在了金丹中期左右),但力量的本质和掌控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之前沉重的伤势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力量的轻盈感。只是灵魂深处,因为寂的失踪而留下了一片冰冷的空虚与焦虑。
她必须尽快找到回去的路,找到寂!地府?龙虎山?还是……直接去找拜瞳教算账?!
(第二部分:转 - 熟悉的声音与判官讯息)
就在林晚打量着这个废弃矿洞,思索着该如何离开时,一个微弱、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意念,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脑海:
“主……主人?!是您吗主人?!呜呜呜……小黑终于……终于又感觉到您了!您还活着!太好了!”
是小黑!她那枚在地府升级后、却在龙虎山变故中失散的巡阳使令牌的器灵!
林晚又惊又喜,立刻尝试通过灵魂连接回应:“小黑!是我!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
“呜呜……主人,小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那天晚上好可怕,好多雷,好多光,然后小黑就感觉和主人的联系断掉了,能量也快耗尽了,只能陷入沉睡……刚刚……刚刚是感觉到主人您体内那股全新的、好厉害好温暖的力量波动,才勉强醒过来的……”小黑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委屈,但更多的是找到主人的喜悦。
全新的力量波动?是指混沌道基吗?看来这道基的气息确实独特,连器灵都能远程感应到。
“你能定位我的位置吗?或者联系上地府?”林晚急切地问道。
“唔……小黑试试……”小黑沉寂了片刻,似乎在努力感知和调动权限,“主人,我们现在的位置……好像是在阳间,一个叫‘黑矿渊’的废弃阴脉附近?具体坐标很模糊,这里的空间好像有点不稳定,干扰很大……”
黑矿渊?林晚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联系地府呢?”她更关心这个。
“联系……联系不上……”小黑的意念带着沮丧,“常规通讯频道完全没有信号回应,加密频道也显示‘权限校验失败’……好像……好像我们被地府网络……拉黑了?或者……是这里的空间屏蔽太强了?”
被拉黑?还是空间屏蔽?林晚眉头紧锁。判官殿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还是说,因为她融合了古棺核心,导致了某些不可控的变化,让判官殿暂时切断了与她的联系?
就在这时,小黑的意念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主人!等等!有一条……延迟了很久的、来自判官殿最高权限的……加密信息,刚刚才突破干扰传递过来!接收时间是……是三天前!”
三天前?那差不多就是幽冥古道变故发生的时候!
“内容是什么?”林晚心中一紧。
小黑将信息解码,传递到林晚脑海。信息并非语音或文字,而是一段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预设好的程序指令般的意念流:
“指令一:目标‘林晚’确认存活,混沌轮回道基初步稳定。判定:计划第一阶段‘道基铸就’完成。”
“指令二:仙君‘寂’为稳定归墟裂隙,已携部分核心诅咒,被强制放逐至‘深层归墟’。其生死及坐标,列为判官殿最高机密。”
“指令三:目标‘林晚’作为‘信标’及混沌道基持有者,对‘深层归墟’及仙君‘寂’具备天然感应权限。新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定位并进入‘深层归墟’,搜寻仙君‘寂’之下落,并尝试获取‘归墟核心’信息。”
“指令四:此任务为最高优先级,代号‘寻寂’。判官殿将提供有限度远程支持,但为避免引起‘归墟’及敌对势力过度警觉,一切行动需保持绝对隐秘。在任务完成或取得突破性进展前,暂切断与地府常规联系渠道。”
“备注:小心拜瞳教,‘圣瞳’已初步苏醒,其对‘钥匙’及‘仙君容器’的搜寻力度将急剧提升。”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林晚站在原地,遍体生寒。
计划?道基铸就?判官殿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甚至……寂的牺牲与被放逐,也在他们的算计之内?!他们所谓的“有限度远程支持”和“切断常规联系”,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深入险境的探路卒子!
而任务目标——进入深层归墟,寻找寂,获取归墟核心信息——这哪是任务?这分明是让她去送死!连寂全盛时期都要慎重对待、甚至需要以身封印的深层归墟,让她一个刚刚结成道基的小修士去闯?
愤怒、冰冷、还有一种被彻底利用和背叛的屈辱感,瞬间涌上林晚的心头。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然而,在这极致的愤怒之下,一股更加坚定、更加执拗的信念,如同淬火的精钢,在她心中成型。
寂是为了救她才落入如此境地。无论判官殿有什么阴谋,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必须去!她一定要找到寂,把他带回来!
这不再是判官殿的任务,这是她林晚,必须去做的事情!
(第三部分:合 - 孤身上路与初试锋芒)
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林晚的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愤怒无用,当务之急是制定计划。
根据小黑提供的模糊位置和判官殿的信息,她目前处于阳间一个名为“黑矿渊”的废弃阴脉附近。这里空间不稳定,或许有通往其他界域(比如靠近归墟的区域)的薄弱点可以利用。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矿洞,弄清楚具体方位,然后寻找前往“深层归墟”的线索和方法。判官殿指望不上,龙虎山更不能去,她只能靠自己,还有……或许可以尝试联系一下吴老大?虽然他也是判官殿的人,但直觉告诉林晚,吴老大和那些冰冷的判官,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小黑,能尝试给吴老大发一条加密信息吗?不用提具体任务,只报个平安,询问一下当前阴阳两界的局势,特别是拜瞳教的动向。”林晚吩咐道。她需要信息,而吴老大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信息的地府人员。
“好的主人,小黑试试看!不过这里信号太差了,可能需要点时间……”小黑领命,开始努力调动残余能量尝试发送信息。
林晚则开始探查这个废弃矿洞。她将混沌之力运至双目,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不同。空气中杂乱的能量流、岩石中蕴含的微弱阴气、甚至空间本身细微的褶皱,都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起来。
这种感知能力,远超她以前的神识探查!混沌道基,果然玄妙。
她很快找到了矿洞的出口,沿着废弃的矿道向外走去。一路上,她遇到了一些低级的、由阴气凝聚而成的精怪和残魂,它们本能地扑向散发着生人气息的林晚。
然而,不等林晚出手,那些精怪残魂在靠近她周身一定范围时,便被一股无形的混沌力场自动湮灭、吸收,化为了最纯粹的能量补充。她甚至不需要刻意运转功法,混沌道基便如同一个永动的净化与吸收核心,自动处理着这些低级的威胁。
走出矿洞,外面是一片荒芜的山峦,天色昏暗,铅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阴气。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难怪会被废弃。
林晚站在矿洞口,闭上双眼,全力催动混沌道基,并将感知集中在那与寂同源的轮回印记烙印上,试图感应寂可能存在的大致方向。
混沌道基对能量的感知极其敏锐,而轮回印记则与寂的本源相连。她相信,只要寂还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她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目光投向了西南方向的天空。在那里,她隐约感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的……虚无波动!与之前在幽冥古道感受到的归墟气息同源,但却更加深沉、更加古老!
同时,她丹田内那点属于寂的银色烙印,也微微发热,指向同一个方向!
就是那里!深层归墟可能存在的方向!
虽然距离不知多么遥远,方向也只是一个大概,但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指引!
就在这时,小黑的信息也传回来了,带着杂音,断断续续:
“主人……吴老大……回信了……他说……阴阳两界……近期……异动频繁……多处……出现……小型归墟侵蚀现象……拜瞳教……活动猖獗……似乎在……大规模……搜寻什么……他还说……让您……务必……小心……一个……叫做……‘烛阴之眼’的……地方……”
烛阴之眼?那是什么?
林晚记下这个名字,正想仔细询问,却突然感知到远处有几道不弱的气息,正朝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快速靠近!其中一道气息,带着明显的、令人作呕的拜瞳教邪气!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是因为她刚才感应归墟时泄露了气息?还是判官殿信息里提到的,“圣瞳”苏醒后,对“钥匙”的感知力增强了?
林晚眼中寒光一闪。来得正好!她正愁找不到人打听消息,也正好用他们来试试这混沌道基的锋芒!
她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释放出一丝自身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地表明了自身的位置。
很快,四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矿洞前方的空地上。为首一人,赫然是一名金丹后期的拜瞳教徒,脸上戴着绘有扭曲眼瞳的面具,身后跟着三名筑基期的教徒。
“果然在这里!‘钥匙’的气息!抓住她!”那名金丹邪修看到孤身一人的林晚,眼中露出贪婪与兴奋的光芒,毫不犹豫地一挥手,一道污秽的血色爪影便当头抓来!另外三名教徒也同时祭出邪法,从侧翼包抄。
面对围攻,林晚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她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丹田内的混沌漩涡微微加速。
下一刻,那看似威力无穷的血色爪影,在进入她周身三丈范围时,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化为了精纯的阴属性能量,被她体表的混沌力场自动吸收!
而那三名筑基教徒的邪法,更是连一点涟漪都没能激起,便彻底湮灭!
“什么?!”那名金丹邪修瞳孔骤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这是什么力量?!”
林晚没有回答,她只是对着那名金丹邪修,轻轻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混沌灰色气流,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无视了对方仓促间布下的层层邪气防御,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
那邪修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惊恐表情凝固。紧接着,他周身的邪气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从内而外,迅速化为一片混沌的灰色,然后……如同沙雕般崩塌、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秒杀!
弹指间,一名金丹后期的邪修,灰飞烟灭!
剩下的三名筑基教徒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
林晚目光淡漠,再次屈指连弹。
“噗!”“噗!”“噗!”
三声轻响,三名教徒步了后尘,同样化为虚无,只留下精纯的能量被混沌力场吸收。
现场,瞬间恢复了死寂。
林晚缓缓放下手,感受着体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消耗,以及混沌道基反馈回来的那一丝精纯能量,心中对这道基的威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霸道!绝对的霸道!对阴邪属性的力量,有着近乎法则层面的克制与湮灭效果!
她走到那名金丹邪修消散的地方,捡起了一枚掉落在地上的、材质特殊的黑色符牌,上面刻着一个紧闭的眼瞳图案。这似乎是拜瞳教的身份令牌?
她尝试将一丝混沌之力注入其中。
符牌上的眼瞳图案,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冰冷、邪恶、蕴含着无尽疯狂与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晚!
一个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非男非女、宏大而扭曲的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找到……你了……我的……‘钥匙’……归来……与我……合一……”
(第四部分:悬念结尾)
那声音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蛊惑与压迫力,仿佛能直接扭曲灵魂,让林晚瞬间头晕目眩,丹田内的混沌漩涡都为之剧烈震荡起来!
圣瞳!这是拜瞳教所崇拜的那尊域外邪神——“圣瞳”的意念?!它竟然能通过一枚小小的身份令牌,直接投射力量?!
林晚闷哼一声,想也不想,混沌之力全力爆发,狠狠冲击手中的黑色符牌!
“咔嚓!”
符牌应声而碎,那道邪恶的意念也随之消散。
但林晚的心,却沉了下去。
圣瞳……竟然已经能如此清晰地定位并影响到她了?!是因为她凝聚了混沌道基,成为了更合格的“钥匙”?还是因为寂的消失,让她失去了某种庇护?
拜瞳教的搜寻力度,恐怕会远超她的想象。而前路,除了未知而危险的深层归墟,还要时刻提防这尊恐怖邪神的窥视与抓捕。
真正的孤身绝境。
林晚抬起头,望向西南方向那片仿佛连接着无尽虚无的天空,眼神却没有任何动摇,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有多少妖魔鬼怪,她都一定要走下去。
找到寂,带他回家。
她收起那枚碎裂的符牌(或许还有研究价值),辨明方向,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灰色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西南方,那片代表着终极危险与唯一希望的深邃虚无,疾驰而去。
---
(第九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