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海棠这番话,既戳穿北狄的狼子野心,又句句细数萧景渊这些年的赫赫战功。
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先前胡思乱想的朝臣——原本还在暗忖“通敌”可能性的人,此刻都回过神来:萧景渊镇守漠北多年,凭一己之力拦北狄于黑水河外,若真有异心,北狄何至于屡屡受挫?
定是那北狄人故意使那离间之计。
呼延凛看向一旁的穆海棠,暗思: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
他们北狄确实存了这心思——毕竟比起旁人,萧景渊才是北狄的心腹大患。
这些年若不是他这个拦路虎,北狄的金戈铁马早就杀进东辰国了。
就因萧景渊父子驻守漠北,北狄屡战屡败,无论如何谋划,始终跨不过黑水河。
正当他们无计可施时,呼延翎主动站了出来,说萧景渊对她有意。
众人一听,当即一拍即合:若呼延翎真能嫁给萧景渊,即便她在东辰安分待着,可她毕竟是北狄的公主,崇明帝此刻信任萧景渊,可一年、三年、五年后呢?信任这东西,最是易碎。
只要能离间萧景渊与东辰皇帝的关系,那萧景渊便不足为惧。
说不定无需北狄动手,这招离间计奏效,等待萧景渊的便是万劫不复。
可呼延凛万万没料到,事情根本不是呼延翎说的那般——萧景渊非但没看上她,反倒当众拒婚,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没留。
他原以为凭着公主身份与那番“旧识”说辞,即便萧景渊稍有犹豫,也能借着君臣颜面与邦交压力促成婚事,却没承想,萧景渊竟然有了意中人。·····
既然事已至此,只能另作打算。
于是呼延凛转头看向崇明帝,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不满:“东辰陛下,本皇子倒要问问,这位小姐究竟是何人?”
“竟然如此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硬生生将我北狄的一片诚意,说成了别有用心的算计。——
我们北狄明明是怀着两国交好的真心而来,却被她说得如此不堪,难道说这就是东辰国的待客之道吗?”
崇明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殿中僵持的两方,语气放缓了几分:“七皇子不必动气,穆丫头性子直,说话没遮拦,并非有意冲撞北狄。”
“北狄远道而来,诚意朕看在眼里,只是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萧景渊既已心有所属,强扭的瓜也不甜,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莫要因一时争执伤了两国和气。”
说着,他又看向北狄公主:“公主今日刚到,婚事不急于一时,你且先在驿馆歇养几日,好好斟酌一番 —— 无论是对婚事的想法,还是往后在东辰的安排,若是想清楚了,或是有其他合意的人选,再与朕说也不迟。”
崇明帝的话摆明了是给呼延翎台阶下,可惜这个傲娇的北狄公主根本不领情。
她全然不顾殿上缓和的气氛,转头死死盯着萧景渊,语气里满是不甘:“萧将军,我打听你的事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在东辰没有妻妾,也无未婚妻,为何要凭空编出这么个人来?“
“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北狄公主,你便怕了,连娶我的勇气都没有?”
萧景渊没有看她,反倒看向了穆海棠,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北狄公主发的什么疯,说的好像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似的。
天知道,他根本就同她素不相识。
不过她方才提及一年前两军对战,他脑中倒隐约有些印象:那日两军厮杀正烈,他确实在追击溃兵时,撞见个中箭坠马的敌兵。
那兵卒摔下马时磕掉了胄,散了头发,他这才看清对方竟是个女子。
彼时他念及她是个女人,又受了重伤、便放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日的一念之仁,竟成了今日她纠缠他的理由。
“萧世子看我做何?” 穆海棠故意把脸扭向一边,没好气的道,“人家公主正等着你的回话呢。”
“狗男人,平日里跟她拌嘴,一句接一句,半分都不肯让着;今日对着那公主,连个屁都不放。”
萧景渊知道她生气了,不过他反而挺开心的,她会生气,便说明不是真的对自己毫不在意。
他收回落在穆海棠身上的目光,看都没看一眼呼延翎,对着崇明帝道:“陛下,臣要说的方才都说过了,您知道的,臣答应过她,此生只她一人,所以,绝无可能再与其他女子有牵扯。”
呼延翎见萧景渊始终不看自己,语气里的强硬渐渐掺了几分委屈,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萧将军,你为何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我虽是北狄公主,可我既然为了你,千里迢迢来东辰和亲,就没想过再回北狄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信我好不好?”
见她如此纠缠,卫国公夫人又忍不住开口:“你这公主好生无礼,我儿都说不识得你了,你还没完没了的纠缠于他。”
“你听不见我儿说,他有意中人了?”
“我看公主还是莫要纠缠,再说,这事若是让他父亲知晓,定然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外族女子的。”
卫国公夫人也以为自己儿子不过是怕这公主纠缠,才说自己有意中人,又怕她甘愿做妾,才说今生不纳妾,她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 —— 不愧是她的儿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把对方所有可能都堵死了。
呼延翎却依旧不信,咄咄逼人道:“萧将军你既说你有心上人,那不妨让她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我方才也看了,你们东辰国的女子,除了会逞口舌之快,就是会些莺歌燕舞,哪还有半分能拿出手的本事?”
呼延翎看向穆海棠,语气里满是轻蔑,“不像我们北狄女子,能骑烈马、能挽强弓,上阵能杀敌,居家能理事,样样都比你们东辰的女人强。”
穆海棠听完,非但没恼,反倒连连点头:“嗯嗯嗯,公主说的太对了。”
“不过您倒还漏了几条——你们北狄女子,除了能骑擅射,还格外擅长无中生有,刁蛮跋扈,不分场合的撒泼耍赖,硬是把‘和亲’变成了逼婚,这本事,我们东辰女子还真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