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坐一下怎么了,这会儿又没人,你怎么那么小气啊?”穆海棠扬起头看着他。
任天野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小气?你觉得谁大方就找谁去?谁稀罕你留下。”
穆海棠微怔,“嘿,任天野 你吃火药了,干嘛啊,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真是闲的,我留下来是想夸你,夸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关键证据,把案子办得这么利落,结果我方才在下面站得累死了,上来坐会儿你的椅子都不行。”
穆海棠说着,猛地站起身,一把将任天野按回到椅子上,语气带着几分赌气:“不坐了!给你!你坐吧,我走还不行吗?”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任天野烦躁地转过身,脸上是说不清的懊恼。
他也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一想到方才她看萧景渊那眼神,心底就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似的,烦躁得厉害。
穆海棠撅着嘴,一肚子气地走出镇抚司大门,刚走没两步,迎面撞见一位衣着雅致的美妇人。
她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目光落在那正提着精致食盒、缓步走进镇抚司的美妇人背影上,眉头挑了挑,随后又折返回去。
大堂里的任天野听到脚步声,下意识以为是穆海棠又回来了,语气放柔了些:“你怎么又回来了?”
美妇人脚步一顿,看着任天野的背影道:“天儿,是娘,娘来看看你,今儿是你的生辰,知道你忙案子顾不上吃饭,娘特意给你做了长寿面,还有你打小就爱吃的清蒸鲈鱼、卤牛肉,快趁热尝尝。”
任天野转过身,开口时不带一丝温度:“谁让你来的?我没有娘,我也没有生辰,你给我出去?”
美妇人身子骤然一僵,瞬间红了眼眶:“天儿,娘知道,你心里恨我,你恨我,可你在恨我,我也是你娘。”
“上次在佛光寺,你给我看你身上那些伤,我回去后,没有一晚能睡安稳,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会不心疼?”
她上前半步,语气满是哀求:“我知道,如今我说再多‘后悔’都没用,可娘是真的想弥补你,哪怕为你做一点点事也好,你就给娘一个机会,好不好?”
任天野冷冷的看着她,语气里满是讥讽:“你少跟我来这套。”
“云姨娘,你怕是和任家那群人一样,见我如今有了权势,成了圣上身边的人,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上赶着来巴结我?”
“弥补?你要弥补什么?”
“我如今吃得好、睡得香,日子过得舒坦得很,什么都不缺,用得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地弥补?”
云姨娘抬手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像是没听见任天野的冷言冷语,径直走到桌前将食盒轻轻放下,声音依旧温和:“娘欠你的,娘都知道,你心里有气,怎么说我、怨我,都是我活该,我听着,也受着。”
她打开食盒,将盛着面的碗端出来,又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叠得整齐的衣物放在一旁,柔声道:“这面是我刚煮好的,还热乎着,你趁热吃点。”
“还有这些,是我这些日子,给你做的两套衣衫,也不知合不合身,你姑且试试看。”
任天野面无表情,说出的话依旧冷硬:“我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人话?”
他指着门口,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彻骨的疏离:“你把东西拿走,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娘,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
穆海棠悄悄扒在门外的缝隙上,看得真切,心里忍不住腹诽:哎呀,还真是任天野的亲娘,上次她背对着她,她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和侧脸。
难怪任天野长得如此出挑,原来是随了他娘的好样貌。
他娘看着和国公夫人年岁相仿,可气质却大不一样 —— 萧景渊他娘一看就是典型的世家宗妇,沉稳大气。
任天野他娘却生得极为柔美,尤其那张脸,虽然上了年纪,可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么一想,也难怪当年她都已经嫁人生子,卫国公一掌权,便迫不及待把她接进了府里。
母子二人就那样静静对视着,云姨娘还如那日在佛光寺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别说任天野了,搞得穆海棠心里都揪着。
果然,下一秒,穆海棠就听见屋内传来任天野压抑不住的吼声:“我让你出去,你听不懂吗?”
话音未落,只听 “哗啦” 一声,他抬手一扫,桌上的面碗与叠好的衣物瞬间扫落在地,面洒了一地,地面一片狼藉,溅起的汤水还沾湿了散落的衣衫。
“天儿,这是你的生辰面,你,你就算不领娘的情,也不能这样作贱啊?”
云姨娘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衣服,指尖却抖得厉害,“你也这般大了,不是当年的孩子了?如果你有一日也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愿意为她不顾一切,你就会明白娘当时的选择。”
“切,拜你所赐,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女人,我也不会同我爹一样,掏心掏肺的对那个女人好,孩子都生了,还跟别的男人走了。”
“我更不会和任何女人生下孩子,因为,我怕她和某个女人一样,会扔下孩子,跟别人走,那还不如压根不生下他的好。”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当年你做出了选择,那请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说什么弥补不弥补。”
任天野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我娘早就死了,从她丢下我的那天起就死了。我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命本来就贱,压根不配过什么生辰,也受不起你这‘好心’。”
他抬眼看向云姨娘,眼神里带着刺骨的疏离,“你把你这所谓的母爱,留给你和那个男人生的孩子吧,别在我这浪费功夫。”
“我不配。”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云姨娘浑身发颤,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里满是绝望,“我是你娘,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能不疼你吗?”
“我就算当年有错,让你受了苦,可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你就当真要这样对我,连一丝余地都不肯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