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谨终究是没再说话。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够,他能说的、该说的,都已言尽,再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昭华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自然盼着她能得偿所愿,安稳顺遂,可佛光寺那桩事终究是发生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真正不在乎枕边人的清白?
他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影,上辈子他也因为囡囡并非完璧之身,日日对她冷言冷语,甚至极尽折磨。
起初,他总以为自己是厌恶她的 “不贞”,以为对她的在意不过是贪恋她的身子,可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冰冷的身体躺在他怀里时,他才明白什么是剜心之痛。
他哪里是厌恶,分明是爱到极致,才会因那点瑕疵痛彻心扉。
他爱她,从少年时见她第一眼起,他爱她,尽管他对她的爱从不宣之于口。
婚后,他享受着她小心翼翼的讨好 ——却又在每个抵死纠缠的夜晚,疯狂嫉妒那个曾经也拥有过她的男人。
失去她的无数个日夜,他生不如死。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在她的房里发誓,若能重来一次,他再也不会嫌弃她的过往,他要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所以这辈子,就算知道她爱上了萧景渊,可那又怎样?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日日看见她,夜夜睡在她身边、假以时日,她的心里自然就只会剩下他,萧景渊也好,旁人也罢,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三日后。······
穆海棠端坐在镜前,任由锦绣为自己梳妆。
镜中映出的女子,身着一袭桃红色宫装,金线勾勒的缠枝莲纹,既贵气又不显张扬。
锦绣为她挽了一个随云髻,簪上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垂在耳畔,衬得她本就明艳的眉眼愈发娇艳。
“小姐,这桃红色衬得您气色真好,比宫里的贵女们还要出挑。” 锦绣看着镜中的人,笑着说道。
穆海棠抬手拂过裙摆的纹样,目光沉静:“入宫为昭华公主陪嫁,衣着需得体,这颜色既合喜庆之意,又不过分张扬,正好。”
她起身理了理衣摆,将早已备好的锦盒(内装那对玉如意)交给锦绣:“走吧,该入宫了。”
“记住,今日在宫里,多看多听少言,尤其是见到雍王府和北狄使臣的人,更要留心。”
“是,小姐。”锦绣点点头。
昭宁宫····
宇文玥一见穆海棠进来,立刻快步上前,眼底满是欢喜,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海棠,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她拉着穆海棠往殿内的软榻旁走,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的埋怨:“自从上次北狄使者进宫前,你让人给我传话,说让我称病,别出席任何宫宴,我便乖乖听了你的话,这些日子天天窝在宫里,连院门都没踏出去过。”
“可你倒好,只传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也没让人捎个信,这些日子可把我憋闷坏了,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穆海棠任由她拉着,看着她眼底真切的委屈,无奈地笑了笑:“我怎会忘了你?锦绣,去把我给公主带的吃食都拿过来。”
锦绣闻言,立刻提着一旁的食盒上前,恭敬地应道:“小姐,都在这了。”
话音落,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边打开食盒的盖子,边说:“你爱吃的城东口那家烧鸡,这还有八珍斋的卤味,还有你爱吃的蟹粉酥、桂花糖糕,还有酒酿圆子,都是你爱吃的吧。
宇文玥瞥见食盒里的东西,眼睛瞬间亮了,方才的委屈散了大半,拉着穆海棠的手晃了晃:“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你果然没忘了我!”
穆海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你在宫里憋了这些日子,定是馋这些了。快尝尝,蟹粉酥是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宇文玥嚼着蟹粉酥,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问穆海棠:“海棠,北狄使臣入宫那晚,你为何非得让我称病,不让我去参加宫宴啊,害的我都没看到你收拾那个北狄公主。”
“还有啊,你啥时候会武功的?以前从未听你说过,你连骑马都怕摔,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你居然连我都瞒着,你可真行啊?”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蟹粉酥,眼神里满是八卦:“对了对了,你真要嫁给萧世子?父皇给你们赐婚了?我真不敢信!上次在东宫,你说要跟萧景渊定亲,我还以为你是气我三哥呢,谁知道你是认真的,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穆海棠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让你称病,是因为昭华公主都未出席。你想想,玉贵妃整日为了昭华公主的事儿寝食难安,你若以公主之尊前去,出现在她女儿该在却不在的场合,玉贵妃岂会咽得下这口气?”
穆海棠看着宇文玥恍然大悟的模样,垂下头眸光微闪。
其实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托词 —— 她担心玉贵妃迁怒是真?但真正让她执意要宇文玥称病避开的原因,是她不敢赌,不敢让宇文玥沾染上半点与北狄相关的事。
“至于习武,不过是我在府里,打发时间随便练练罢了,谈不上有多厉害。许是遗传了父亲,对这些招式身法,上手倒不算难,权当强身健体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宇文玥凑上前来,眼尾眉梢都带着坏笑:“那你和萧世子呢?你俩是不是…… 真的那个了?海棠,你胆子也太大了!咱们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万一最后有什么变故,你嫁不了他,那往后可怎么办?”
“哪个了?你别胡说。”
穆海棠发现宇文玥简直就是宝藏女孩,比原主记忆里还要大胆鲜活,她能在宫里避开玉贵妃的算计,绝对是有两下子的,所以上辈子,她们三个人当中,宇文玥虽然最小,性子却最是坚韧,她和原主都没少接济沈若音。
只不过,人争不过命,上辈子宇文玥被玉贵妃和宇文谨送去了北狄和亲,原主等来的却是她不堪受辱,撞柱身亡的消息。
可人或许争不过命,但她偏要试试。
她们仨,不该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都该在这盛世里,安稳顺遂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