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公主自从玉贵妃离开寝殿,便独自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纹样,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记不清这是有多少个夜晚,她都是睁眼到天亮的。
不是她不愿睡,而是只要她意识稍沉,那夜的细碎的片段就会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脑子里,折磨的她死去活来。
她还能想起那夜身上盖的薄被被人粗暴扯开。
男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发疯般的·······。
她当时意识昏沉,只觉得浑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耳边是那男人说的污言秽语。
她侧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枕头上淡淡的熏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恐惧。
她知道自己母妃这些日子为了她的事焦头烂额,也知道父皇因为她的事儿迁怒母后,可她又能如何?
看着大红嫁衣,如果是以前,明日要嫁给砚之哥哥,她该是多么的高兴,可如今,她有的只有无法面对他的恐惧。
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明日她就要出嫁了,嫁给她心心念念爱了多年的砚之哥哥。
她就不必再住在宫里,也不用再听那些闲言碎语。
想到自己的母妃,她怨她,恨她,也爱她。
她知道,自己出事后,母妃一直耿耿于怀,三哥也总进宫来看她、安慰她。
想到这些天,母妃照顾她,而她却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她,她不同她说一句话,每到夜深,她一睡下,她在这边就会疯狂大叫,她就是要让她整夜不得安宁。
她就是想让她知道,她的女儿,亲生女儿,就因为她,变成了这副样子。
可她在错,也是她的亲母妃,明日她就出嫁了,或许,她应该在离宫前,好好同母妃说说话。
她就想问问她可曾后悔,只要她说她错了,后悔了,她便还当她是自己的母妃。
这么想着,昭华公主便起身,披了件外衣,赤着脚踩在绒毯上,一步步往隔壁寝殿走。
寝殿的门虚掩着,她刚要迈步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黏腻的喘息,还有女人的轻吟,那声音……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昭华公主很是尴尬,父皇竟然来了母妃这里,怪不得门口没有值夜的宫人。
她下意识地要往回走,——可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瞬间愣在当场。
她转过身,往内室走去,往里一瞧,只见榻上乱作一团,两个身影紧紧交缠在一起。
而那男人果然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母亲身边的周福海。
”慢些。“
“娘娘……娘娘……”周福海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混着玉贵妃的喘息。
眼前不堪的一幕,在昭华公主的脑子里和那晚的画面重叠。
“啊,·······啊·······。”昭华公主抱着头,凄厉的喊声贯穿了整个毓秀宫。
离寝殿不远的萧景渊和穆海棠自然也听见了。
榻上,玉贵妃听见这喊声,浑身猛地一颤,指甲狠狠掐进了周福海的胳膊。
“谁、谁在喊?”
她的声音发颤,转头望去········昭·····昭华。
玉贵妃如遭雷击,那凄厉的叫喊还在耳边回荡,可身上的周福海像是完全没听见。
“停、停下!” 玉贵妃终于找回声音,伸手去推周福海的肩膀,“快停下,起来,外面有人。”
“周福海,本妃的话你也敢不听?快放开我?”
可身上的周福海像是什么都听不见,持续········。
直到这时,玉贵妃才猛地看向周福海,只见他脸色通红,眼底更是翻涌着失控的亢奋,连呼吸都比平日粗重了数倍,全然没了往日的谨小慎微。
她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然后开始用手拼命的推周福海:“快滚开,周福海,你疯了?快放开本妃。”
被支走的那几个值夜宫婢,还有值房里打盹的小太监们,听见动静只当是昭华公主又梦魇闹了起来,一个个慌慌张张地提着灯笼往玉贵妃的寝殿跑。
外面的阴影里,穆海棠已经理好衣袍,并肩站在萧景渊身侧。
她望着那群宫人匆匆跑向寝殿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 她原本还想着放火引来众人,没成想没等她用计,里边就出了岔子,倒省了不少功夫。
穆海棠看着冲进寝殿的全是毓秀宫的宫人,眉头拧紧。
这怎么行?毓秀宫的人都是玉贵妃的贴身心腹,就算真撞见里面的龌龊事,也只会拼了命替玉贵妃遮掩,绝不可能往外宣扬半分。
一进宫门深似海,这话不止说的是贵人妃嫔?宫里这万千牛马活得更是如履薄冰。
主子们活命尚且艰难,底下的奴才更是半点差错都犯不得。
能在这深宫里头熬下来的,没有一个是蠢的,全是拼着命活下来的人精。
她们各自攀附着自家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些奴才比谁都明白。
玉贵妃要是真出了事,她们这些跟着的人,又怎能有好下场?
所以,这事儿绝不能只在毓秀宫的小圈子里打转,必须闹大,只有惊动了圣上,才能让玉贵妃再无翻身的余地。
她看向萧景渊,低声道:“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值守的禁军过来?”
萧景渊道:“想必是毓秀宫这两个月,夜夜如此,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穆海棠一听就明白了,她也听说了,说是昭华公主,这两个月,一到半夜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叫喊,想必禁军也懒得来了。
可这怎么行,她费了半天的劲,绝对不能让这件事轻而易举的遮掩过去。
今夜,她定要用这一计彻底扳倒玉贵妃,不然以后再找这样的机会,怕是难了。
穆海棠略一思索,转头看向身侧的萧景渊:“你快去,飞身上房,故意让这些宫人瞧见你的身影,然后想办法把禁军引过来。”
“等你引着禁军往这边来的时候,我会跑过去站在角落,大声喊‘有刺客,有刺客’—— 这样一来,所有人慌乱中都会以为是刺客惊扰了内殿,正好把这摊浑水搅得更乱,一会儿人多也能坐实玉贵妃和周福海的丑事。”
萧景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身形一掠,跃上墙檐,黑色衣袍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恰好让几个往寝殿跑的宫人瞥见了残影,瞬间引得一阵惊呼。
穆海棠趁机,大喊:“有刺客,来人,抓刺客啊,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