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野站在相府门前恭贺的人群里,一身素雅的青灰色锦袍,虽不张扬,却依旧挡不住他那张妖孽般的俊脸 —— 那双桃花眼,偶尔抬眼时,又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魅惑。
只是这份惊艳,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门前朱红的 “囍” 字烫金耀眼,红绸从门楣垂到地面,喜乐班子吹吹打打,宾客们的道贺声、孩童的嬉笑声,处处透着大婚的喜庆。
唯有他,站在人群中,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底没有半分融入的笑意。
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相府这场喜宴,于他而言更是可来可不来。
论交情,他与顾家父子不过是点头之交,若不是因着她,他犯不着特意来凑这皇家联姻的热闹。
任天野收回落在别处的目光,看向了送嫁的一众贵女,很快,他便在人群的末尾找到了穆海棠 。
她没有像其他贵女那样凑在一起说笑,而是独自站在最边上,低着头,模样安静又内敛。
任天野看着穆海棠低头扣着指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心想:她可真能装啊。
他发现,她只要觉得场面没意思、提不起兴致,就会忍不住抠手指头。
低头抠手指的姑娘,突然觉得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台阶上面的任天野。
穆海棠看见他,以为看错了,又悄悄把头往外伸了伸,眼底满是错愕。
任天野看着她那蠢萌好笑的表情,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竟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穆海棠很意外,超级意外,她没想到任天野竟然会来。
在她看来,那个死人妖,最讨厌这种人多嘈杂的场合,况且他既不属于雍王派系,也犯不着为了巴结丞相特意来凑热闹。
可他偏偏就来了??
穆海棠来不及多想,随着司仪一声 “吉时到,新郎踢轿门!”她跟着一众贵女站在了轿子旁。
顾砚之走到喜轿前,朝着轿门下方轻轻一踢 。
他踢完轿门,便退后一步,示意相府特意挑选的、父母双全、儿女满堂的 “全福人” 上前,准备掀开轿帘,搀扶昭华公主下轿,开启接下来的入府仪式。
相府内的拜堂仪式已正式开始,司仪清亮的声音穿透庭院:“一拜天地 ——”,昭华公主与顾砚之依言躬身,红盖头下的她虽看不见神情,却能从微微紧绷的肩线看出几分紧张。
此时丞相府宾客云集,可雍王府的书房却是一片死寂。
宇文谨整个人斜倚在椅背上,眼神放空望着窗外,可眼底的情绪却是一览无遗。
桌案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信纸被他揉成一团。
宇文谨不懂,为何这辈子什么事儿都变了,又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变。
上辈子周福海和母妃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囡囡捅破的。
她被周福海堵在了宫里,他再三追问,才从她哭诉的话语里,得知了周福海和自己母妃的那些破事儿。
听到她说,周福海那个死奴才竟敢拦着她不让她离开,当时他就怒极攻心,二话没说,提着剑就直奔毓秀宫。
推开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红了眼 ,周福海坐在自己母妃身边,手里剥着葡萄,一颗一颗喂到母妃嘴里。
而自己母妃笑得眉眼弯弯,两人之间那毫不避讳的亲昵,恰好印证了囡囡说的那些话。
他只觉得怒火直冲头顶,理智早已被怒意吞噬。
周福海见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刚要开口辩解,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一剑刺穿。
鲜血瞬间染红了周福海的衣襟,他瞪大了眼睛,很快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把毓秀宫里的人都吓傻了,尤其是他的母妃。
她当场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地从软榻上跌下来,指着他道:“你、你疯了!为何要杀死他?他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怎能说杀就杀!”
她的质问里满是惊慌,却半句不提两人之间的私情,只护着死去的周福海,这模样更让宇文谨心冷。
于是那天,他们娘俩在毓秀宫里大吵一架,寝殿里能摔得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
事已至此,他的母妃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毕竟周福海已死,再追究下去,丢脸的只会是她自己和她这几个儿女。
后来,他悄悄处理了周福海的尸体,又将毓秀宫的宫人尽数换了一批,还严词警告自己母妃,若再敢有半分这种心思,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也正因如此,上辈子母妃与周福海的这桩丑事,才被按了下来,并未被旁人知晓。
可这辈子,事情却又变了,同样的事儿,却是不同的结局。
上辈子他压得严实,连半点风声都没漏,这辈子却闹得人尽皆知,还被父皇抓了现行,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昨儿个他去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今日是昭华大婚的正日子,昨晚自己母妃竟然同那个周福海厮混?这实在不合常理。
他太了解自己母妃了,她一向注重大局,哪怕二人真有私情,也绝不会选在这种关键时候放纵,如今怎会这般不小心,把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不对,不对,定是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自己母妃向来谨慎,这桩从未被人知晓的私情,为何突然就被捅了出来?
宇文谨坐在椅上,眉头拧成死结,怎么想都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就在他烦躁地捏着眉心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到让他心惊的想法猛地蹦了出来。
他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弹起身,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张大嘴巴,开始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不受控制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
难道,这辈子不止他一个人重生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贯穿了宇文谨所有的思绪。
如果说,囡囡也重生了,那之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似乎都有了答案 。
为何从前事事依赖他的囡囡,会突然变得疏离冷淡,为何上辈子她写给自己的那些倾诉心事的信笺,一直完好地藏在他的暗格里,从未被她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