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那口老血,终究是没能完全咽下去。
他强行压制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灵力和那股撕心裂肺的郁气,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秘境深处寻了一处隐蔽的寒冰洞穴,布下重重禁制,开始疗伤(主要是治心伤)。
洞穴内寒气森森,冰棱倒悬,倒是与他此刻的心境十分相配。
他盘坐在万年玄冰之上,试图运转功法,将那该死的、属于林妙妙讥诮的笑容和谢遇安淡漠的眼神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然而,越是想要忘记,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尤其是林妙妙指着他,说他“违反宗规”、“灵力紊乱”、“家都没了”时,那副伶牙俐齿、神采飞扬的模样……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影子,判若两人!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变了?
是因为谢遇安吗?
那个伪君子,除了会些装模作样的手段,还有什么好?!
嫉妒、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抛弃的恐慌,如同毒藤般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林妙妙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一定是他的方式不对!
他之前太过温和了!(仙尊您对“温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对待这种被蛊惑了的、不识好歹的女人,就应该更直接!更强势!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型——他要再去见她!这一次,不是去争吵,不是去质问,而是去……宣告!
对!宣告他的所有权!
他要让她明白,无论她怎么闹,怎么逃,都改变不了她属于他的事实!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让他原本就紊乱的灵力更加躁动。但他不管不顾,强行压下伤势,猛地站起身。
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最“深情”的(自认为)语言,让她回心转意!
于是,在疗伤(并自我洗脑)了半日后,玄霄再次出发了。凭借着对林妙妙气息的一丝微弱感应(可能是残留的因果,也可能是他单方面的执念),他一路追寻,终于在一处开满星纹花的山坡上,再次找到了那两道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身影。
彼时,夕阳西下,漫天霞光将山坡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林妙妙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挖掘一株品相极佳的星纹花,谢遇安则站在不远处,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偶尔出声提醒一句“根须需保持完整”。
画面温馨又……刺眼。
玄霄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这份和谐。
林妙妙察觉到那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寒气,猛地抬起头,看到去而复返的玄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你怎么又来了?!”她站起身,语气充满了不耐烦,“还有完没完?”
谢遇安也转过身,神色平静地看着玄霄,并未言语,但那种无形的保护姿态,让玄霄心中的火苗蹭地一下又窜高了三丈。
玄霄强行压下动手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吸进去的全是冰渣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试图挤出一个“深情”的眼神(失败,看起来更像是在瞪人),然后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别扭的、刻意放柔(实则僵硬无比)的语调,对着林妙妙,一字一顿地说道:
“妙、妙。”
林妙妙被他这声称呼叫得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妙妙?他以前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她林妙妙,或者干脆不叫!
玄霄无视她见鬼似的表情,继续用那背诵课文般的语气,开始了他的“深情告白”:
“过往三百年,是本尊……疏忽了你。”
(林妙妙内心:疏忽?您那是压根没把我当人看!)
“如今,本尊已知错。”
(林妙妙:你知个锤子错!)
“你……回来吧。”
(林妙妙:回哪儿?你的冰雪废墟吗?)
“本尊……许你正妻之位,日后……定不会……再亏待于你。”
(林妙妙:正妻?您那“户口本”上除了我还有别人吗?哦不对,现在连我都没了!)
“至于谢遇安……”玄霄目光冰冷地扫过一旁的谢遇安,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本尊可以……不计较他之前的冒犯,只要他立刻离开,并发誓永不再见你。”
一番“深情款款”又“霸气侧漏”的宣言说完,玄霄微微抬起下巴,等待着林妙妙的回应。
在他预想的剧本里,林妙妙应该被他这番“放下身段”的告白所感动,至少,也该有所动摇。然后他再稍微展示一下实力,吓退谢遇安,就能顺利地将人带回去。
然而——
林妙妙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生理不适后,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无语,最后全部化为了浓浓的惊恐和……嫌弃?
她猛地后退两大步,直接躲到了谢遇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指着玄霄,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在秘境里撞到头了?!还是被什么上古心魔夺舍了?!!”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恶心死了!比之前那‘冰晶雪舞’还让我害怕!”
“还正妻之位?不计较?你以为你是谁啊?!天道他爹吗?!”
“我告诉你玄霄!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报警了!!!”
玄霄:“???”
报警?抱什么警?
他看着林妙妙那副仿佛见了世间最恐怖事物的表情,听着她那些比刀剑还伤人的话语,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都已经“低头”了!都已经“承诺”给她正妻之位了!她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谢遇安,轻轻拍了拍躲在他身后、气得(吓得)直跺脚的林妙妙的肩膀,然后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玄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玄霄仙尊,看来您伤得不轻,以致神智昏聩,胡言乱语。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回去疗伤为好。”
神智昏聩?胡言乱语?
玄霄看着谢遇安那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再看着林妙妙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崩断!
“啊——!!!”他发出一声绝望而疯狂的咆哮,周身灵力彻底失控,狂暴的冰寒之气如同风暴般炸开,将周围大片的星纹花瞬间冻成冰雕,然后寸寸碎裂!
他死死地瞪了那两人一眼,那眼神,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偏执。
然后,他再次化作一道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炸的遁光,冲向了秘境更深处,消失在天际。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怕自己真的会疯掉。
山坡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冰屑和碎裂的花瓣。
林妙妙看着玄霄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我的妈呀……太吓人了……”她抓着谢遇安的袖子(下意识地),“他刚才那个样子,跟凡间话本子里那些求爱不成就要杀人的变态一模一样!”
谢遇安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袖子,低头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小脸,温声道:“无事,他走了。”
林妙妙却还是觉得不安。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刚刚被玄霄“深情告白”洗礼过的山坡,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不行!”她猛地松开谢遇安的袖子,一脸决绝,“这地方不能待了!谁知道那个疯子会不会又杀个回马枪?!”
她立刻开始动手收拾东西,把刚挖到的那株星纹花胡乱塞进储物袋,动作快得像是有鬼在追。
“走走走!赶紧走!”她拉起谢遇安(没拉动),急切地说,“我们换个地方!离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找个他绝对找不到的角落!”
谢遇安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有些失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于是,在漫天霞光中,林妙妙几乎是“押”着谢遇安,开始了她的“秘境大迁徙”行动。
一路上,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
“我的天,真是吓死我了……”
“以后见到他得绕道走……”
“这前任太可怕了,分手了还来搞精神污染……”
“谢公子,今晚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扎营,最好能布个厉害点的阵法……”
谢遇安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看着她活力满满(被吓的)地规划着“新家”,眼底的笑意,久久未散。
而被贴上“恐怖前任”、“精神污染源”标签的玄霄仙尊,此刻正躲在某个更深的冰窟里,一边吐血,一边用头撞墙(冰墙)。
他的“深情告白”计划,再次以史诗级的失败告终,并且成功地把前任吓得连夜搬家。
这追妻火葬场……怕是已经烧到外太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