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热情得有点过分的妖界(以及那位被迫成了“月月”、脸色依旧不太自然的妖王),林妙妙和谢遇安的下一站,是生者止步的冥界。
穿过一道无形的界限,周遭的光线骤然黯淡下来,并非漆黑,而是一种永恒的黄昏色调。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带着一股泥土和……嗯,某种香料的味道?
一条浑浊泛着黄光的宽阔大河横亘在前,河水无声流淌,看不到尽头,也望不见对岸。河畔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书“忘川”二字。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了。
河边,没有想象中排队等待投胎的幽魂长龙,反而支着一个小摊。一个穿着灰布袍子、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坐在摊后,慢悠悠地搅动着一口大锅。锅里翻滚着红油,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带着花椒和辣椒焦香的麻辣气味扑面而来。
林妙妙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瞬间亮了:“好香!这味道……是火锅底料?”
谢遇安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牵着她走上前。
那老婆婆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淡定的脸,她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在谢遇安身上停顿了一瞬,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古井无波。
“新来的?喝碗汤吧。”老婆婆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疲惫,她拿起一个土陶碗,从翻滚的红油锅里舀了一勺……汤?
那汤色红亮,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辣椒和花椒,几段干瘪的不知名药材载沉载浮,看起来跟人间川渝地区的红油锅底毫无区别,甚至香味更霸道几分。
林妙妙看着递到面前的、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孟婆汤”,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这真是孟婆汤?喝了能忘记前尘往事的那个孟婆汤?怎么闻着像是能让人记住一辈子这辣味的感觉?
“婆婆,”林妙妙忍不住指着那口锅确认,“这……这是孟婆汤?”
孟婆(姑且这么称呼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言简意赅:“特调,麻辣味。”
林妙妙:“!!!” 还真是!
她穿越前就是个无辣不欢的主,来到修真界后,虽然食材高级了,但调味方面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尤其是这种直击灵魂的麻辣!此刻闻到这熟悉又霸道的香气,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那个……婆婆,”林妙妙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我能……尝一口吗?就一小口!” 她实在按捺不住那颗作死的……不,是勇于探索的心了!麻辣味孟婆汤,这谁能忍住不试试?
谢遇安在一旁,眉头微蹙,轻轻拉了她一下:“妙妙,此乃……”
他话未说完,孟婆却已经把那个土陶碗往林妙妙面前又递了递,依旧是那副死人脸(字面意思):“喝吧。一碗清空,两碗管饱,三碗……送你去找阎王唠嗑。”
林妙妙:“……” 这销售台词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但她实在抗拒不了那香味的诱惑,加上对自己(以及旁边这位天道老公)实力的盲目自信,她接过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然后屏住呼吸,小小地抿了一口。
“嘶——哈!!”
汤汁入口的瞬间,极致的麻与辣如同炸弹般在味蕾上爆开!那辣度,绝非人间凡火能比,仿佛直接灼烧灵魂!花椒的麻更是霸道,让她的舌头和嘴唇瞬间失去了知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水!水!快给我水!”林妙妙被辣得原地跳脚,张着嘴用手使劲扇风,感觉喉咙里能喷出火来。
谢遇安无奈又心疼,立刻递上一个玉瓶,里面是他用清心仙露和万年冰髓调制的灵液。林妙妙抢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那冰冽清甜的气息才勉强压下了喉咙里的火焰。
饶是如此,她的嘴唇还是红肿了起来,眼睛里噙着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这……这也太辣了!”林妙妙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碗红汤,“孟婆汤……原来是这个味儿的吗?!这谁喝了还能记得前尘往事?光记得辣了吧!”
孟婆慢悠悠地搅动着锅里的红油,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时代在进步,业务也要创新。原味汤喝多了,总得换个口味。麻辣味,提神醒脑,有助于……格式化。”
林妙妙:“……” 神特么格式化!这孟婆怕不是个穿越同行?或者是个被熬汤事业耽误的段子手?
谢遇安看着自家夫人那副狼狈又控诉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摇头。他看向孟婆,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婆婆这汤,似乎不止麻辣那么简单?方才内子饮用时,我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作用于神魂本源的法则之力。”
孟婆搅动汤勺的手微微一顿,抬眼认真看了看谢遇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阁下好眼力。汤底乃忘川水与彼岸花熬制,功效不变。这麻辣……只是辅料,增加点‘仪式感’。”
她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喝碗原味汤平平无奇地忘了,和喝碗麻辣汤,辣得灵魂出窍、涕泪横流地忘了,后者……印象更深刻点不是?”
林妙妙听得嘴角直抽抽。这孟婆的职场哲学,还真是别具一格。
谢遇安却若有所思,他看着那口翻滚的红油锅,忽然道:“婆婆,您这麻辣汤底,花椒与幽冥鬼椒的比例,似乎还可优化。鬼椒性烈,直冲神魂,若辅以少量能安抚魂火的‘安魂草’汁液中和,或许能在保留极致麻辣口感的同时,减轻对新生魂魄的冲击,避免……直接辣到魂飞魄散的风险?”
孟婆闻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她猛地放下汤勺,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谢遇安:“安魂草?你说详细点!比例多少?熬制时辰有何讲究?火候呢?”
她语速极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求知欲”的表情。
林妙妙看着瞬间从高冷汤婆子变身狂热科研人员的孟婆,以及自家那个真的开始认真分析汤底配方的老公,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的蜜月旅行,好像总是在各种奇怪的方向狂奔。
在冥界忘川河边,讨论孟婆汤的麻辣配方优化方案?
这经历,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