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沉重如山的劈柴担水任务,如同两条无形的枷锁,日复一日地勒紧着李玄真的脖颈,榨干他每一丝气力。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在张虎淫威下点头哈腰、任劳任怨的杂役“狗蛋”,劈柴时引导着体内那股日益茁壮的热流,感受着腰间令牌传来的丝丝冰凉滋养着酸痛的筋骨。力气在缓慢增长,虎口的老茧越发坚硬,但那份深藏于骨子里的阴郁与隐忍,也如同伙房角落堆积的灰尘,越积越厚。
唯一的喘息,是深夜通铺那短暂的死寂,以及怀中那份来自废丹房的“宝藏”——那几颗颜色暗淡、布满裂痕的废丹,还有那半张画着古怪姿势的破皮——时刻提醒着他,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或许还存在着微乎其微、需要拿命去搏的一线转机。
深夜的抉择:废丹与狗命
又是一个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的深夜。通铺里鼾声、磨牙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草席的霉味和汗臭。李玄真仰面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毫无睡意。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从怀里最贴身的位置掏出那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小包。
借着破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或是远处山峦法阵的余光),他一层层揭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微弱却极其驳杂刺鼻气味的废丹。一颗灰扑扑,一颗布满暗红裂纹,还有一颗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它们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如同几颗浓缩了死亡与狂暴的种子。
李玄真的目光在几颗废丹上游移,最终定格在那颗气味相对最淡、看起来也“最不危险”的灰扑扑废丹上。他捏起这颗丹药,指尖传来一种粗糙冰凉的触感,那股混杂着硫磺、金属锈蚀和某种焦糊腐败的气息,即使隔着包裹,也曾在废丹房熏得他几欲呕吐,此刻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依旧刺激得他鼻腔发痒。
“这破丸子…能吃?”他内心oS疯狂刷屏,眉头拧成了疙瘩,“闻着味儿就比张虎三天没洗的裹脚布还冲!给狗吃?会不会明天一早起来,就剩一滩狗毛和一缕青烟了?”
就在这时,脚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本蜷缩着打盹的二哈,小鼻子突然像抽风机一样急速翕动起来。它猛地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小灯笼的琥珀色眼睛,死死盯住了李玄真手中的灰扑扑废丹!
“呜…呜…” 二哈喉咙里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渴望和焦躁的低鸣,尾巴像装了马达一样疯狂摇摆,拍打着李玄真的小腿。它甚至试图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李玄真握丹的手,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近乎哀求的迫切。
这反应,比上次在废丹房时还要强烈十倍!
李玄真看着二哈那望眼欲穿、急得原地转圈的样子,再看看手中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毒丸”,内心天人交战。
“死马当活马医?给狗试试?” 这个在废丹房就冒出的念头,此刻如同魔鬼的低语,再次清晰无比地响起,“万一…狗命硬,没事呢?这玩意儿说不定真有点啥门道?柱子那灵膳都能有点暖流,这好歹是‘仙丹’的失败品…总比张虎扔的石头窝头强吧?”
他想起二哈跟着他从黑风寨一路逃荒的艰辛,想起它被张虎一脚踢飞的委屈呜咽,想起它饿得舔舐自己伤口时的可怜模样。一丝狠厉,混杂着对现状的极度不甘和对这唯一“伙伴”的某种寄托,猛地攫住了他。
“富贵险中求!狗命也是命!祖宗,看你的造化了!别真吃死了!” 李玄真一咬牙,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嘶哑。他不再犹豫,手指一弹,那颗灰扑扑的废丹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二哈因急切而张开的嘴里!
惊魂时刻:吞噬与异变
二哈几乎没有任何咀嚼的动作,喉咙一滚,那枚废丹便消失不见。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
李玄真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全身肌肉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哈,做好了随时处理“事故现场”的准备——无论是狗吐白沫还是原地爆炸。
一秒…两秒…三秒…
二哈似乎也愣住了,它歪了歪头,似乎有点疑惑,好像在感受体内发生了什么。接着,它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股比丹药本身气味更浓烈、更混杂着泥土和废渣味道的气息喷了出来。
“……” 李玄真差点被这口气熏晕过去,内心弹幕:“我靠!生化武器?!”
就在他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异变陡生!
二哈的身体猛地一僵,四肢瞬间绷直,小小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开始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喘息声,原本灵动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坏了!” 李玄真心头一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破衣。他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抠二哈的喉咙(虽然知道可能晚了),一种强烈的悔恨感瞬间淹没了他。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可能,拿相依为命的伙伴冒险,自己真是疯了!
“二哈!吐出来!快吐!” 他压低声音急吼,伸手就去掰二哈的嘴。
然而,二哈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它并没有表现出剧烈的痛苦挣扎,也没有口吐白沫或七窍流血。那剧烈的颤抖更像是某种能量在它小小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急于寻找宣泄的出口!它的皮毛,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似乎…泛起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月光清辉般的柔光?原本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枯暗淡的黄褐色毛发,此刻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光泽,变得柔顺了一些。
更明显的变化发生在它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被清泉洗过,褪去了几分懵懂和浑浊,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灵动,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里面点燃了两簇微弱却顽强的智慧火苗。
就在李玄真惊疑不定之际,二哈突然停止了颤抖。它猛地仰起头,对着从破窗棂斜斜照射进来的一缕清冷月光,喉咙深处酝酿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嗷呜——!”
一声异常清亮、悠长、带着几分苍凉孤傲、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狼嚎韵味的嗥叫,骤然划破了通铺死寂的夜空!
这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通铺里几个睡得不沉的杂役被惊得嘟囔着翻了个身,嘟囔着“哪来的野狗…”。
李玄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嗥叫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捂住二哈的嘴:“祖宗!小点声!想把张扒皮招来吗?!”
灵性初显:微光与感应
二哈被他捂住嘴,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但眼神依旧亮得惊人,丝毫没有痛苦或不适的迹象。它挣脱李玄真的手,伸出粉嫩的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掌心,然后在他脚边转了两圈,舒舒服服地重新趴下,尾巴还愉快地轻轻摆动。那状态,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珍馐美味,而非吞下了一颗可能致命的毒丸!
李玄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瘫坐在冰冷的炕沿,看着二哈安然无恙甚至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随即又被巨大的好奇取代。
“没事?真没事?还…更精神了?”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二哈。皮毛确实亮了一点,眼神灵动得不像话,刚才那声嗥叫也绝非普通土狗能发出来的。难道…这废丹…真有点东西?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二哈能承受,是不是意味着…人也能?
这念头刚升起,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oS:“不行不行!狗命硬,我命贱!赌不起!稳字当头!稳!”)。拿狗试可以,拿自己试?万一变成一滩脓水,柱子咋办?找谁报仇去?
啼笑皆非的测试:叼鞋与茫然
好奇心驱使他开始测试二哈的变化。他凑近二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和期待:“祖宗!感觉咋样?能听懂人话了不?”
二哈歪着头,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尾巴摇得更欢快了,似乎听懂了主人的问话是在关心它。
李玄真心中一喜,难道智力也提升了?他立刻指向自己破草鞋的方向,声音带着蛊惑和一丝恶趣味:“好狗!去,把张虎床底下那双最臭的鞋给老子叼过来!”
他想象着张虎明天一早找不到鞋的暴躁模样,差点笑出声。
然而,二哈的反应是——歪头,茫然,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愚蠢。它看看李玄真,又看看他手指的方向,似乎理解了这个手势,以为主人要它去那边玩,于是欢快地站起身,小跑过去,在那堆杂物边嗅了嗅,然后…抬起后腿,对着墙角撒了泡尿!
“……” 李玄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内心弹幕疯狂刷屏:“好吧,想多了…叼鞋?老子真是昏了头了!指望狗成精呢?”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来智力提升有限,还是那个傻狗。不过,二哈撒完尿后,并没有立刻回来,反而对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缝隙,小鼻子使劲嗅着,喉咙里再次发出那种低低的、带着探索意味的“呜呜”声,显得异常专注。
李玄真心中一动。那缝隙里…有什么?他记得那里除了灰,啥也没有啊。
意外的发现:灵气感应!
他试探性地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被王铁柱焐得温热的、黯淡无光的灵石碎片(正是克扣月例时被张虎掰开的那半块),在二哈眼前晃了晃。
二哈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它猛地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住灵石碎片,小鼻子抽动得更加急促,尾巴摇得像风车,喉咙里发出比闻到废丹时更兴奋、更清晰的渴望低鸣!它甚至试图跳起来去够李玄真手中的灵石,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对那微弱灵气的渴求。
李玄真心中剧震!他立刻将灵石碎片拿开,藏回怀里。二哈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藏匿的动作,对着他胸口的位置使劲嗅着,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他又尝试将腰间那枚非金非木、入手冰凉的黑色令牌解下来,拿在手中。二哈的反应同样强烈!它凑近令牌,小鼻子几乎要贴上去,眼神专注,喉咙里发出同样的低鸣,仿佛那令牌里也蕴含着让它着迷的气息!
李玄真彻底明白了!
内心弹幕如同烟花般炸开:“不是错觉!这废丹…真他娘的有门道!没让狗变聪明,也没让它听懂人话…但它对灵气、或者对蕴含能量的东西,感应力变强了!变得极其敏锐!”
这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废丹房捡来的垃圾,竟然真让二哈产生了某种良性的、正向的异变?这废丹…或许不是毒药,而是某种…劣化的、狂暴的、但对兽类可能有效的“补药”?或者,二哈本身血脉就有点特殊,只是被这废丹意外激发了?
看着二哈依旧对着他胸口(藏着灵石)和令牌方向嗅个不停、精神抖擞、眼神灵动的样子,李玄真在黑暗中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这波险,冒得值!
他轻轻拍了拍二哈的小脑袋,将它重新搂回脚边。二哈满足地蹭了蹭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那双在黑暗中越发清亮的眼睛,警惕而好奇地扫视着周围,仿佛能看到一些李玄真看不到的东西。
废丹的谜团并未完全解开,二哈的变化也仅仅是个开始。但李玄真知道,这意外收获的“灵性初显”,或许会成为他在这冰冷仙门外门挣扎求生、伺机崛起的又一张不为人知的底牌。夜还长,希望的火种,已在最卑微的伙伴身上,悄然点燃了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