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弥漫的彩色毒瘴如同凝固的颜料,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赤红与幽绿的雾气在昏暗中无声流淌。李狗蛋盘膝坐在角落的枯草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粗糙的石砾。丹田深处,那汪炼气大圆满的灵液之潭正缓缓旋转,粘稠如汞的液态灵力蕴含着一丝跳跃的雷火与沉滞的毒瘴特性,随着《混元功》的运转,贪婪地撕扯着空气中驳杂却“纯粹”的毒瘴灵气。经脉深处,爆种反噬留下的暗伤如同陈旧的瓷器裂痕,每一次灵力流转都带来细微却顽固的刺痛,提醒着他此刻的囚笼处境。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瘦长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投射进来。面无表情的丹童端着漆黑的木托盘,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托盘里,一枚通体赤红、表面密布着扭曲金色纹路的丹药散发着灼热的硫磺气息,霸道地驱散了周围的毒瘴腥甜。丹童空洞的眼珠扫过李狗蛋,嘴唇机械地翕动:“‘焚血丹’,服下。”
缩在另一个角落阴影里的苏清月,捣弄“垃圾”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李狗蛋脸上迅速堆砌起麻木的顺从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畏惧,颤抖着手(一半是演,一半是经脉真痛)接过那枚滚烫的丹药。在丹药入口的瞬间,舌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焦糊草叶味的熟悉气息——是苏清月特制的“糖豆”!他凭借锻体五重对咽喉肌肉的精妙控制,将其滑入舌下藏匿。同时,丹田内《混元功》悄然运转,一丝蕴含雷火气息的灵力被精准调动,涌向四肢百骸!
“呃啊——!”
一声凄厉的、仿佛野兽被投入熔炉的惨嚎猛地撕裂石屋的死寂!李狗蛋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眼球暴凸,仿佛要挣脱眼眶!全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如烙铁,一根根青筋如同苏醒的巨蟒,在皮肤下疯狂扭动、跳动!灼热的气流从他口鼻中喷薄而出,带着硫磺的焦糊味,甚至将周遭的彩色毒瘴都逼退寸许!
“力量…好烫!烧死我了!”他一边嘶吼,声音沙哑破碎,一边如同失控的凶兽般在狭窄的石屋内横冲直撞!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地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蛛网般的裂痕!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墙上!
轰!
锻体五重的恐怖蛮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坚硬的石壁应声炸开一个脸盆大的凹坑,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溅!烟尘弥漫,混杂着他刻意逼出的汗液蒸腾成的白雾。狂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疯狂席卷,吹得丹童灰白的衣袍猎猎作响。
丹童站在门口,那空洞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微弱的波动。他手指在记录玉简上快速划动,灰暗的玉简表面流光闪烁,清晰地映照出冰冷的文字:“目标:焚血丹。反应:气血狂暴失控,力量增幅显着,符合预期药效。破坏力评估:锻体五重巅峰。” 记录完毕,他毫无留恋地收起玉简,如同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转身离去。木门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内外。
石屋内,狂暴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李狗蛋皮肤上的赤红快速褪去,暴凸的青筋隐没,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他踉跄两步,如同被抽掉骨头般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已浸透残破的衣衫。
“呼…呼…”他喘息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骂,“妈的…演个‘力大无穷’…比真打一架还累…这破糖豆…糊嗓子…” 他偷偷瞄了一眼阴影中的苏清月。她依旧低着头,捣弄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垃圾”,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狂暴”表演与她毫无关系。只有她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一丝同样紧绷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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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同样的木门,同样的丹童。这一次,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枚截然不同的丹药——骨白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冰晶状颗粒,散发出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空气仿佛瞬间冻结,连流淌的彩色毒瘴都凝滞了几分。
“‘蚀骨丹’。”丹童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催命的冰冷。
李狗蛋的心脏猛地一缩。蚀骨丹!听名字就知道比焚血丹更歹毒!他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这次恐惧是真的,万一苏清月的“糖豆”失手…)。他颤抖得更厉害,几乎是爬过去,用双手捧起那枚骨白丹药。入手刺骨的冰寒让他打了个哆嗦。丹药入口,一股混合着陈年苔藓和腐朽根须的苦涩霉味在舌尖蔓延开——还是糖豆!他强压心悸,将其藏于舌下。这一次,他调动的是丹田灵液中那一丝幽绿色的、源自毒瘴的阴寒灵力!
“呃…嗬…嗬…”
没有惊天动地的惨嚎,取而代之的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痛苦抽吸。李狗蛋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重锤砸中,猛地佝偻下去!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球疯狂上翻,只剩下大片瘆人的眼白!全身的肌肉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般剧烈痉挛、抽搐!皮肤下的血管瞬间暴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冻僵尸体的青灰色!
“啊——!冷!骨头…碎了!虫子…在咬我的骨髓!”他断断续续地嘶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带着濒死的绝望。他再也无法站立,身体如同被抽掉筋骨的蛇,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始疯狂地翻滚、扭动!用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用指甲在坚硬的石面上抓挠,留下道道带血的白痕;四肢以违反常理的角度扭曲、蹬踹,仿佛在与无形的蚀骨恶鬼搏斗!口角无法控制地溢出粘稠的白沫,顺着下巴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污渍。
二哈原本蜷缩在角落打盹,此刻被主人这从未有过的恐怖“痛苦”彻底吓醒!它“呜嗷”一声惊叫,夹着尾巴猛地窜到石屋最远的角落,琥珀色的竖瞳瞪得溜圆,浑身黄毛炸起,喉咙里滚动着恐惧的低鸣,传递着混乱的意念:“主人…死?痛?坏东西…咬主人?!”
丹童那万年不变的空洞眼神,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他看着地上那如同被最恶毒诅咒折磨的人形,看着那青灰色的皮肤、扭曲的肢体、满地的抓痕和口吐的白沫,手指在记录玉简上的划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都要用力。玉简光芒急闪:“目标:蚀骨丹。反应:极端痛苦,全身痉挛,疑似神经毒素侵蚀骨髓,符合预期。痛苦指数:甲上。”
记录完成,丹童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确认李狗蛋是否还活着,便迅速收起玉简,如同逃离瘟疫般快步退出了石屋。木门关上的瞬间,地上翻滚扭动的李狗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夸张的动作瞬间停止。
“噗…”他吐掉嘴里已经融化的苦涩糖豆残渣,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瘫在地上只剩下胸膛的微微起伏。他抹了一把嘴角的白沫(苏清月用某种滑石粉和苔藓汁调制的),看着手背上自己抓出的血痕,咧了咧嘴,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蚀骨…蚀骨…苏小娘皮…你这糖豆的霉味…是真他娘的‘入骨’啊…”
石屋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二哈惊魂未定的低呜。角落的阴影里,苏清月捣药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她抬起头,凌乱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全然的麻木。那深潭般的死寂中,此刻清晰地翻涌着一丝…近乎荒谬的震动?她看着地上那滩如同烂泥、却又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表演”天赋的李狗蛋,干裂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捣弄她的“垃圾”。只是那捣药的动作,似乎比之前…轻快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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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堂深处,一间弥漫着浓郁药香和阴冷气息的密室。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惨白的光,映照着吴长老那张干瘦阴鸷的脸。他枯枝般的手指捏着一枚灰扑扑的玉简,正是丹童呈上的试药记录汇总。
“‘焚血丹’…气血狂暴,力量失控,破坏力达锻体五重巅峰…好,好!这副体魄的承受力果然远超常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手指划过玉简表面的流光,“‘蚀骨丹’…神经侵蚀,骨髓剧痛,痛苦指数甲上…呵呵,连蚀骨之痛都能‘完美’呈现?这耐药性…简直是为试药而生的绝佳容器!”
他干瘪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拉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如同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般的占有欲和冷酷算计。玉简的光映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着如同鬼火。
“看来…是时候给他那份‘大礼’了。”吴长老喃喃自语,指尖在玉简上某个标记着“破障丹”的条目上重重一点,眼神阴鸷而期待,“老夫倒要看看,这具完美的‘药鼎’,在真正的‘破障’之时…能绽放出何等‘绚烂’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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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内,彩色毒瘴依旧无声流淌。李狗蛋靠着冰冷的墙壁,揉着因剧烈“表演”而有些酸痛的腮帮子和扭伤的脚踝。他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捣药的苏清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伪装白沫和灰尘的手。
“啧,”他咂了咂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惫懒和骨子里的混不吝,“老子这演技…不去凡间戏班子唱个角儿,真他娘是屈才了!苏师姐,你说是不是?”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沾着污迹的、却透着野性生命力的笑容,“等哪天从这鬼地方出去,咱俩搭个伙,你制‘糖豆’,我演戏,保管骗得那些达官贵人裤衩都不剩!名字我都想好了——‘绝命毒师与影帝的亡命江湖’,怎么样?”
阴影里,苏清月捣药的石杵,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石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毒瘴流动的嘶嘶声,像是毒蛇在暗处发出的、无声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