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深处,石屋之内。
空气粘稠得如同 凝固的毒胶,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腥甜 腐臭 气息。墙角 堆叠的废弃 药渣 散发着令人 作呕的霉味,混杂着王铁柱 刚刚 熬煮 出来的某种 辛辣 刺鼻的“ 果味 香精 ” —— 那 味道 浓烈 得 几乎 要 盖过 毒瘴 本身。唯一 的 光源 来自 墙角 一个 破旧的陶炉 , 炉 内 几 块 焦黑 木炭 散发着微弱 、 跳跃的暗红 火光,将 屋内 三人 的 影子 拉 得 扭曲 而 细长,投 在 湿漉漉的石壁 上,如同 张牙舞爪的鬼魅。
李狗蛋盘膝 坐在 石床 边缘,身体 依旧 保持着 一种 刻意的“ 虚弱 ” 姿态(气息 压制 在 炼气 后期 水准),但 那双 在 阴影 中 闪烁的眼睛,却 锐利 如 鹰隼。他 的 指尖 无意识地摩挲 着 怀中 一个 冰凉的海髓玉 小盒 —— 盒内 , 静静 躺着 他 从 藏经阁 顶楼 玉璧 底部 带 回来的那 一小撮 灰白 色 粉末。粉末 触手 微凉 , 质地 细腻 如同 上等 石粉,但 在 他 炼气 大圆满 的 灵识 感知 下,却 透 着 一股 难以言喻的“ 新 ” 意 与 死寂 , 与 周围 古老 污秽的环境 格格不入。
“东西 … 带 回来 了 ? ” 苏清月 清冷的声音 从 角落 传来。她 蜷缩 在 阴影 里,面前 摆 着 几 个 同样 破旧的瓦罐 和 陶碗。火光 映照 下,她 枯瘦的手指 正 灵巧地将 几种 颜色 各异、散发 着 或 刺鼻 或 怪异 气味的粉末 与 粘稠 液体 混合 搅拌 。 动作 行云流水 , 带着 一种 与 这 污秽 环境 格格不入的优雅 韵律 , 仿佛 在 进行 一场 神圣的仪式。
“嗯 。 ” 李狗蛋 将 玉盒 轻轻 推 到 她 面前 。 “ 就 在 玉璧 底部 缝隙 里 , 二哈 嗅 出来 的 。 那 地方 … 不对劲 。 ” 他 简略地将 顶楼 的 死寂 、 “ 噬灵 尘螨 ” 的 诡异 以及 发现 粉末 的 过程 描述 了 一遍 , 尤其 强调 了 粉末 的 “ 新 ” 与 “ 死寂 ” 感 , 以及 二哈 传递 的 “ 假 ” 的 预警 。
苏清月 默默 听 着,脸上 依旧 是 那 副 万年 不 变的冰冷 淡漠 。 她 小心翼翼地 打开 玉盒 , 用 一根 纤细的骨针 ( 不知 从 哪 只 毒虫 身上 得来 ) , 挑起 极其 微小的一 点 粉末 , 凑 到 眼前 仔细 观察 。 火光 下,灰白的粉末 毫 无 光泽 , 如同 最 普通的石粉 。 她 又 将 骨针 凑 近 鼻尖 , 极其 轻微地嗅 了 一下 , 眉头 微不可查地皱 了 皱 。
“** 无味 。 ” 她 低语 , 声音 带着 一丝 凝重 。 “ 但 … 有 一丝 极 淡 的 … ‘ 空 ’ 气 。 ” 她 的 描述 很 奇怪 , 但 李狗蛋 瞬间 明白 了 她 的 意思 —— 这 粉末 缺乏 天然 矿物 或 古宝 材料 应 有 的 岁月 沉淀 感 或 能量 余韵 , 如同 一件 刚刚 出炉 、 还 未 沾染 丝毫 烟火 气 的 工业 制品 , 干净 得 令人 不安 。
“** 能 测 ? ” 李狗蛋 言简意赅 。
“ 试 试 。 ” 苏清月 没有 废话 。 她 将 骨针 上 的 粉末 小心翼翼地 分 成 两份 , 分别 放入 两个 早已 准备好的浅 底 陶碟 中 。 然后 , 她 拿起 左手 边 一个 颜色 暗沉 、 如同 凝固 血液 般的小 瓦罐 。 罐 内 盛放 着 一种 粘稠 、 散发 着 淡淡 土腥 与 金属 锈蚀 混合 气味的暗红** 色 液体 。
“ ‘ 玄 玉 显 真 液 ’ 。 ” 她 低声 解释 , 声音 在 寂静的石屋 中 格外 清晰 。 “ 取 ‘ 福地 ’ 深处 沉积 万年 的 ‘ 阴煞 铁 锈 ’ 、 混合 ‘ 地脉 石 乳 ’ 与 ‘ 腐心草 ’ 汁液 熬制 。 对 蕴含 古老 大地 精粹 或 万年 玄玉 类 材料 有 微弱 亲和 反应 , 会 使 其 表面 浮现 细微 的 ‘ 血 沁 ’ 纹 。 ” 她 用 一根 干净的细 草茎 , 蘸 取 一滴 暗红 药液 , 极其 小心地滴** 在 第一 份 粉末 上 。
三 人 ( 包括 角落 里 烧火的王铁柱 ) 的 目光 都 聚焦 在 那 滴 暗红 液体 上 。 药液 接触 粉末 的 刹那 , 发出 轻微的“ 嗤 ” 声 , 腾起 一丝 几乎 看不见的白烟 。 暗红 液体 迅速 渗入 灰白 粉末 中 , 将 其 染 成 一种 暗 褐色 。 然而 , 除此之外 , 再 无 任何 变化 ! 没有 预料 中 的 “ 血 沁 ” 纹路 浮现 , 粉末 依旧 是 粉末 , 死气沉沉 , 毫无 反应 !
石屋 内 陷入 短暂的沉默 。 只有 陶炉 里 木炭 燃烧 发出 的 微弱 “ 噼啪 ” 声 。 王铁柱 挠 了 挠 头 , 憨厚地道 : “ 没 … 没 变色 ? ” 李狗蛋 眉头 微皱 , 虽然 早有 预料 , 但 心中 还是 不免 一 沉 。 这 结果 似乎 印证 了 他 的 猜测 , 但 也 让 事情 更加 扑朔迷离 。
苏清月 脸上 依旧 平静 , 似乎 对 这个 结果 并不 意外 。 她 没有 丝毫 停顿 , 转向 右手 边 一个 稍小的陶碗 。 碗 内 盛放 着 一种 清澈 透明 、 如同 山泉 般的液体 , 散发 着 极其 微弱 、 近乎 于 无的清甜 气息 。 但 仔细 感应 , 能 察觉 到 液体 深处 蕴含 着 一丝 极其 活跃 、 跳跃的能量 波动 。
“ ‘ 百年 显 影 露 ’ 。 ” 她 的 声音 依旧 清冷 , 但 李狗蛋 敏锐 地 捕捉 到 她 眼中 一闪 而逝的凝重 。 “ 主材 是 谷内 特有的‘ 三 日 昙 ’ 花露 , 混合 ‘ 荧光 苔 ’ 孢子 与 ‘ 星 辉 草 ’ 汁液 。 此 露 对 蕴含 生机 或 百年 内 新 造物 的 能量 残留 极其 敏感 , 会 激发 微弱 荧光 。 年代 越 近 , 荧光 越 亮 。 ” 她 再次 用 干净的草茎** , 蘸 取 一滴 透明 液体 , 悬 在 第二 份 粉末 上方 。
这一次 , 连 王铁柱 都 屏住 了 呼吸 。 李狗蛋 的 灵识 更是 高度 集中 , 死死 锁定 那 一小撮 灰白 粉末 。
透明 的 液滴 , 如同 一颗 纯净的水珠 , 缓缓 滴落 。
“ 嗒 。 ” 一声 轻微的脆响** 。 液滴 精准 地 落在 粉末 中心 。
起初 , 毫无 动静 。 透明 的 液体 迅速 浸润 了 灰白 的 粉末 , 如同 水滴 融入 沙土 , 似乎 要 再次 归于 沉寂 。
李狗蛋 的 心 微微 下沉 。 难道 … 猜错 了 ?
就 在 这时 ——
异变 陡生 !
那 被 液体 浸润的灰白 粉末 中心 , 毫无 征兆地 亮起 了 一点 极其 微弱 的 、 如同 萤火 般的淡蓝 色 光芒 ! 那 光芒 微弱 得 几乎 难以 察觉 , 在 昏暗的火光 下 如同 幻觉 ! 但 紧接 着 , 这 点 蓝光 如同 投入 油锅的火星 , 瞬间 蔓延 开来 ! “ 嗡 —— ” 一声 极其 轻微 、 仿佛 来自 灵魂 深处的嗡鸣 响起 ! 整 小撮 粉末 表面 , 骤然 爆 发出 无数 细密 的 淡蓝 色 光点 ! 光点 如同 夏夜 的 萤火虫 群 , 疯狂 闪烁 、 跳跃 ! 它们 并非 静止 , 而是 在 粉末 表面 形成 了 一个 不断 流转 、 明灭 的 淡蓝 色 光 网 ! 光芒 虽 弱 , 却 带着 一种 难以言喻的“** 活力 ” 与 “ 新 生 ” 的 气息 , 与 粉末 本身 的 死寂 形成 了 极其 诡异 的 对比 !
这 光芒 仅仅 持续 了 不到 一息 时间 ! 如同 昙花 一现 ! 随即 迅速 黯淡 、 熄灭 ! 粉末 恢复 了 灰白 死寂 的 模样 , 仿佛 刚才 那 绚烂 的 一幕 从未 发生 过 ! 只有 空气中 残留 的 一丝 极其 微弱 的 、 如同 臭氧 般 的 清新 气味 , 证明 着 刚才 的 异象 并非 幻觉 !
石屋 内 , 死寂 !
王铁柱 张大 了 嘴巴 , 眼睛 瞪 得 如同 铜铃 , 手里 的 烧火棍 “ 哐当 ” 一声 掉 在 地上 ! 他 指着 那 堆 恢复 死寂的粉末 , 结结巴巴地道 : “ 亮 … 亮 了 ! 它 … 它 亮 了 ! ”
李狗蛋 浑身 的 肌肉 瞬间 绷紧 ! 他 的 瞳孔 剧烈 收缩 , 心脏 如同 被 一只 无形的大手 狠狠 攥住 ! 虽然 早有 心理 准备 , 但 亲眼 目睹 这 “ 百年 显 影 露 ” 的 剧烈 反应 , 那 瞬间 爆发的刺目 蓝光 , 依旧 如同 一道 惊雷 劈 在 他 脑海 ! “ 新 … ” 他 的 喉咙 有些 发干 , 声音 嘶哑 : “ 多 新 ? ”
苏清月 缓缓 放下 手中的草茎 。 她 的 脸色 在 跳跃的火光 下 显得 更加 苍白 , 但 那双 冰冷的眸子 里 , 却 燃烧 着 前所未有的凝重 与 … 一丝 惊骇 ! 她 死死 盯 着 那 堆 恢复 死寂的粉末 , 仿佛 要 将 它 看穿 。 良久 , 才 一字一顿地开口 , 声音 干涩 而 冰冷 :
“ 荧光 如 星 爆 , 转瞬 即 逝 … ” 她 的 指尖 微微 颤抖 着 ( 罕见 的 失态 ) , 指向 陶碗 中 剩余的“** 百年 显 影 露 ” 。 “ 此 露 对 百年 内 新 造物 反应 最 为 剧烈 。 年代 越 近 , 荧光 越 盛 , 持续 越 短 ! ” 她 的 目光 转向 李狗蛋 , 眼中 的 寒意 几乎 要 凝结 成 冰 : “ 刚才 那 光 … 亮 如 夏夜 流萤 , 却 只 存 一 瞬 … 这 粉末 … ”
她 深吸 一口气 , 仿佛 用尽 了 全身 力气 , 吐出 了 那个 石破天惊的结论 :
“** 绝 非 玉璧 自然 脱落 ! 它 是 … 百年 之内 … 新 造 之 物 ! ”
“** 轰 ! ”
李狗蛋 的 脑海 中 仿佛 有 惊雷 炸响 ! 虽然 早有 猜测 , 但 当 苏清月 用 如此 确凿 的 丹道 手段 验证 出来 时 , 那股 冲击 力 依旧 让 他 心神 剧震 ! 百年 之内 ! 新 造 之 物 ! 这 意味 着 什么 ?
那 尊 被 供奉 在 藏经阁 顶楼 、 象征 着 宗门 根基 、 据说 传承 万载 的 “ 镇山 玉璧 ” … 是 假 的 ! 是 一件 百年 内 新 造 的 赝品 ! 而 那些 粉末 , 就是 制造 或 安装 这 赝品 时 残留 的 边角料 !
一个 巨大 的 、 令人 毛骨悚然的阴谋 , 如同 一张 无形的巨网 , 瞬间 在 李狗蛋 眼前 展开 ! 谁 有 能力 、 有 动机 调包 宗门 至宝 ? 吴长老 ? 他 背后 的 人 ? 还是 … 宗门 更 高层 的 存在 ? 他们 的 目的 是 什么 ? 那 玉璧 底部 被 幻阵 掩盖的缺口 里 , 又 隐藏 着 怎样 的 秘密 ?
石屋 内 , 死寂 得 可怕 。 只有 陶炉 里 木炭 燃烧 的 “ 噼啪 ” 声 , 如同 敲 在 每 个人 心头 的 丧钟 。 王铁柱 吓得 脸色 煞白 , 嘴唇 哆嗦 着 , 想 说 什么 却 发不出 声音 。 苏清月 紧握 着 拳头 , 指甲 深深 掐 进 掌心 , 眼中 的 恨意 与 冰冷 交织 , 仿佛 想 起 了 自己 被 污蔑 、 被 废 的 往事 。
李狗蛋 缓缓 站起 身 。 他 的 脸上 没有 震惊 , 没有 恐惧 , 只有 一片 冰冷 的 沉静 。 他 的 目光 扫过 那 堆 灰白 粉末 , 又 落 在 苏清月 苍白的脸 上 , 最后 投向 石屋 外 翻涌的毒瘴 。 那 粘稠 的 墨绿 雾气 , 此刻 在 他 眼中 , 如同 整个 宗门 笼罩 的 巨大 谜团 与 恶意 。
“ 玉璧 … 有 假 。 ” 他 的 声音 低沉 而 平静 , 却 如同 万载 寒冰 , 让 石屋 内 的 温度 骤降 。 “ 吴老狗 罚 我 去 顶楼 … 恐怕 不是 惩罚 , 而是 … 试探 。 ” 他 的 嘴角 勾起 一丝 冰冷 而 危险的弧度** 。 “ 试探 我 是否 能 发现 什么 … 或者 … 灭口 的 前奏 。 ”
真相 的 一角 已经 被 撕开 , 露出 其下 狰狞 的 黑暗 。 这 不再 是 吴长老 个人 的 傀儡 阴谋 , 而是 涉及 宗门 根基 、 触及 核心 秘密 的 滔天 巨浪 ! 危机 , 如同 石屋 外 翻涌的毒瘴 , 无声 地 将 他们 彻底 吞没 。 但 李狗蛋 眼中 的 火焰 , 却 在 这 片 黑暗 中 , 燃烧 得 更加 炽烈 。 他 弯腰 , 小心翼翼地 收起 那 个 盛放 着 粉末 的 海髓玉 盒 , 如同 收起 一把 足以 捅破 天 的 利刃 。 “ 柱子 , 守好 门 。 ” 他 对 王铁柱 吩咐 道 , 声音 不容置疑 。 随即 , 他 的 目光 转向 苏清月 , 眼中 闪烁着 疯狂 而 决绝的光芒 : “ 我 要 再 上 顶楼 ! 那 个 缺口 … 必须 查 清楚 ! ” 石屋 外 , 毒瘴 翻涌 , 如同 择人而噬的凶兽 , 等待 着 猎物 的 再次 踏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