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赵四那句“潭水深得很”的警告如同淬了冰的钢针,深深扎进李狗蛋的心里。他看着王铁柱煞白的脸和苏清月眼中化不开的担忧,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毒潭的瘴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器堂……”李狗蛋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上一次去,他炸了熔炉,坑了赵四,让铁狂恨得牙痒痒。这次再去?吴老狗摆明了是要借刀杀人!铁狂那暴脾气,见到他还不生撕了他?
“狗蛋哥,咱们……咱们跑吧?”王铁柱带着哭腔,声音都在抖,“俺……俺去收拾东西!俺有力气,背着你俩跑!”
“跑?”李狗蛋嗤笑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往哪跑?这奇葩宗,山门禁制森严,巡逻弟子日夜不停。咱们三个,一个伪筑基(气息已跌落),一个半废,一个凡人,能跑多远?怕是刚出‘福地’就被抓回来,直接扔进那潭水里喂毒虫了!”
他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翻涌的斑斓毒瘴,眼神闪烁:“吴老狗逼我去器堂送死,是认定我这次必死无疑。他等不及了……他等不及要用‘破障丹’了!”
“破障丹?”王铁柱茫然。
苏清月却是瞳孔微缩,低声道:“强行冲击瓶颈,九死一生……他要用你做最后的药引?”
“没错!”李狗蛋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老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所谓的‘石基’,所谓的‘大用’,都是狗屁!他就是想把我这伪筑基当成一颗人形炸弹,在他需要的时候引爆,用我的命去填他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我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去器堂送死!但吴老狗耐心有限,一旦我抗命不去,或者去了没死成,他必定会立刻翻脸,强行喂药!我必须在他动手之前,找到能替代‘破障丹’的东西!至少……要能模拟出那种狂暴冲击瓶颈的效果,骗过他!”
“替代?”苏清月蹙眉,“破障丹药性霸烈,专为冲击瓶颈而炼,寻常丹药……”
“寻常丹药当然不行!”李狗蛋打断她,目光投向石屋外那毒瘴最浓郁、连光线都难以透入的深处,“但‘福地’里,最不缺的就是不寻常的东西!比如……废丹房深处,那些被彻底废弃、连毒虫都不敢靠近的……‘虎狼之丹’!”
“废丹房深处?!”王铁柱吓得一哆嗦,“狗蛋哥!那地方……那地方连看守的师兄都不敢轻易进去!听说里面毒瘴能蚀骨,废丹随时会炸!进去就是找死啊!”
“找死?”李狗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留在这里是等死,去器堂是送死,去废丹房深处……是找死。横竖都是个死,老子当然要选个死得痛快点,说不定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他看向苏清月:“苏小娘皮,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废丹房里,哪种废丹的药性最猛、最烈、最接近‘破障丹’那种强行冲关的效果?最好是火属性的,跟我体内那点‘腐心火毒’还能凑个热闹!”
苏清月沉默片刻,清冷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缓缓开口:“废丹房深处……有一处区域,专门倾倒炼制‘烈阳焚心丹’的废渣。此丹……本是给筑基巅峰修士冲击金丹时,点燃心火、焚尽杂念所用,药性至阳至霸,稍有不慎便会引火自焚,经脉尽断。其废丹……虽药性驳杂狂暴,但那股焚心灼脉的霸烈之意,或许……有几分相似。”
“烈阳焚心丹!”李狗蛋眼中精光爆射,“好!就是它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开始准备。将仅剩的几张“金刚符”贴身藏好,又将那块沉甸甸的“玄铁护心镜”用布条紧紧绑在胸前。最后,他看向苏清月:“苏小娘皮,你那还有没有能暂时压制或者引导火毒的东西?哪怕是废渣也行!”
苏清月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散发着刺鼻焦糊味的药渣:“这是……上次炼制失败的回气丹废渣,里面混了点‘冰心草’的残渣,药性相冲,极其不稳定……或许……能暂时干扰一下火毒,但后果难料。”
“要的就是不稳定!”李狗蛋一把抓过布包塞进怀里,“柱子,你看好家!二哈,跟我走!”
“狗蛋哥!俺跟你去!”王铁柱急道。
“滚蛋!”李狗蛋头也不回,“你这身板进去,走不到十步就得化成脓水!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他不再废话,带着二哈,一头扎进了石屋外那浓得化不开的斑斓毒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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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丹房,位于“福地”最深处,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天然坑洞。坑洞边缘布满了倾倒废丹废渣的豁口,常年累月,坑底早已堆积成山,各种颜色诡异、气息混乱的废丹废渣混合着腐烂的草药和毒虫尸体,在浓郁的毒瘴催化下,不断发生着难以预测的反应,时而冒出诡异的彩色烟雾,时而发出沉闷的爆鸣。
越往深处,毒瘴的颜色越深,从斑斓的五彩逐渐过渡到令人心悸的暗紫和墨绿。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和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脚下的“地面”更是松软粘腻,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不知深浅的、由废渣和毒泥混合的沼泽。
李狗蛋屏住呼吸,全力运转《混元功》,精纯的炼气圆满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被毒瘴侵蚀又不断修复的护罩。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冒着气泡、颜色格外诡异的区域。二哈紧紧跟在他脚边,狗鼻子不断翕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显然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二哈,闻到没?特别热、特别冲的那种味道!”李狗蛋用意念沟通。
二哈的意念传来,带着明显的焦躁和警告:“热!烫!前面!很坏!很坏的东西!汪汪!(危险!非常危险!)”
一人一狗艰难前行。四周的景象越发恐怖。废渣堆里,不时能看到半融化的法器碎片、扭曲的金属块,甚至是一些不知名妖兽的森森白骨,都被毒瘴侵蚀得坑坑洼洼。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硝石、腐烂草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腥气混合的怪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咕噜”声。李狗蛋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拉着二哈躲到一块相对坚硬的黑色巨石后面。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地面不再是松软的废渣,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冷却的岩浆。在这片暗红区域的中央,有一个直径丈许的“小池”,池中并非水,而是翻滚着粘稠、炽热的赤红色“泥浆”!那泥浆不断冒着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喷出一股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硫磺味,将周围的毒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烈阳焚心丹的废渣池!”李狗蛋瞳孔一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池中翻滚的赤红泥浆里,蕴含着极其狂暴、混乱的火属性能量,仅仅是靠近,就让他体内的灵力变得躁动不安,潜伏在经脉深处的“腐心火毒”更是蠢蠢欲动!
而在那废渣池的边缘,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颜色暗红、表面布满龟裂纹路的……废丹!这些废丹形状扭曲,毫无光泽,但散发出的那股焚尽一切的霸烈气息,却比池中的泥浆更加纯粹、更加危险!
“找到了!”李狗蛋心中一喜,但随即被巨大的危机感淹没。如何取丹?那废渣池的温度高得吓人,池边的空气都扭曲了。那些废丹看似安静,但谁知道触碰一下会不会立刻爆炸?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灵识,如同最细微的触手,缓缓靠近池边一颗拳头大小、裂纹最少的暗红色废丹。就在灵识即将触及丹体的瞬间——
嗡!
那颗废丹猛地一颤,表面裂纹中骤然迸射出刺目的红光!一股狂暴、灼热、仿佛要焚尽万物的意念顺着李狗蛋的灵识,如同决堤的岩浆般,狠狠冲入他的识海!
“呃啊——!”
李狗蛋如遭重击,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赤红充斥!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感从眉心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炼钢炉,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被恐怖的高温灼烧、撕裂!
潜伏在体内的“腐心火毒”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发!伪筑基时期强行吸纳、沉积在丹田和经脉中的那些狂暴、驳杂的灵力,此刻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疯狂地躁动、冲突起来!
内外交攻!
李狗蛋的身体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皮肤表面鼓起一道道狰狞的、如同岩浆流淌般的纹路!七窍之中,竟有丝丝缕缕的赤红烟雾喷出!他体内的《混元功》和海髓玉的清凉之力疯狂运转,试图镇压这突如其来的焚身之祸,但在这内外夹击的狂暴火毒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灼热气息的鲜血,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青烟!
“汪汪汪!!”二哈急得狂吠,围着李狗蛋打转,却不敢靠近,此刻主人身上散发出的高温和狂暴气息让它本能地感到恐惧。
李狗蛋双目赤红,眼球上布满血丝,视野一片模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焚尽一切的狂暴意念吞噬,身体仿佛要由内而外地燃烧、炸裂开来!
“不……不能……倒在这里……”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强行守住识海最后一丝清明,“吴老狗……清月……柱子……老子……还没……报仇……”
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苏清月给的那个小布包,看也不看,将里面那几块混合着“冰心草”残渣的、药性相冲极其不稳定的回气丹废渣,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轰——!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寒刺骨又带着剧烈冲突的混乱药力,猛地在他体内炸开!如同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又泼进了一盆滚烫的油和冰水的混合物!
冰与火的极致冲突,在他脆弱的经脉中疯狂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