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魔窟内的时间失去了外界的刻度,唯有石缝间透下的天光明暗交替,模糊地标记着日夜的轮转。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偶尔被几声压抑的痛哼或沉重的喘息打破,旋即又归于沉寂,唯有空气中逐渐浓郁起来的药味和极其微弱的灵力流转波动,证明着生命与修复在此刻艰难地进行。
李玄真盘膝坐在石窟最干燥的角落,身下垫着几张粗糙的兽皮。他双目紧闭,面容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苍白,但眉宇间那抹因极度痛苦而带来的扭曲已然平复了许多。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一呼一吸间,胸膛微微起伏,带动着周身空气中那些稀薄得可怜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牵引般,缓缓汇入他的体内。
《混元功》在他体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既缓慢又坚定的速度运转着。经历秘境崩解时的亡命奔逃,以及在这绝对安静与安全环境下的彻底放松,他那因过度抽取而几近干涸的金丹,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正贪婪而高效地吸收着一切可以吸收的能量。
丹药之力化开的暖流,地下渗水中那微乎其微的灵气,甚至从石壁缝隙中渗透进来的、戈壁特有的那种燥热而贫瘠的天地元气……一切能量进入他的经脉后,都被《混元功》那霸道而独特的炼化特性迅速统合、提纯、化为精纯无比的混元灵力,涓涓不息地注入丹田气海,滋养着那颗黯淡许久的金丹。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十天,也许半月。
这一日,李玄真丹田内那枚鸽蛋大小、原本光泽黯淡、甚至表面似乎都出现细微涟漪的金丹,猛然间轻轻一震!
嗡——
一声唯有他自己能感知的、低沉却充满道韵的嗡鸣自丹田深处响起。原本缓缓流淌注入的混元灵力瞬间加速,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金丹之中!
金丹表面的那些细微涟漪瞬间被抚平,整个金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圆融饱满,通体呈现出一种更加深邃内敛的琉璃光泽,光华不再外放刺目,而是完全内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宝光在金丹内部缓缓流转、生生不息。金丹的体积似乎也缩小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但其中所蕴含的灵力总量与精纯度,却比之前暴涨了何止一倍!
一种无比坚实、无比充盈、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感觉从金丹深处反馈而来。李玄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金丹内部那原本有些混沌的景象变得清晰了许多,丝丝缕缕精纯的灵力如同液态的琉璃金液,在其中缓缓流淌、循环往复,自成一体。
金丹中期巅峰!
历经秘境生死搏杀、观摩法则碎片(虽险遭反噬)、耗尽灵力、又经这段时间不惜丹药的全力恢复与巩固,他的修为非但没有倒退,反而因祸得福,彻底稳固在了金丹中期的最圆满境界,距离那金丹后期的大门,似乎也只差一次关键的感悟或契机。
然而,就在李玄真沉浸于修为巩固的喜悦,仔细内视着这颗焕然一新的金丹时,他的心神猛地一凝,注意力瞬间被金丹最核心处的某个景象牢牢吸引住了。
在那里,在那如同琉璃金液般的精纯灵力包裹之中,一个极其微小、仅有一点模糊轮廓的“东西”,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是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盘膝而坐的、婴儿般的虚影!
它比之前任何一次内视都要清晰!虽然依旧模糊,看不清面容,但已经能隐约分辨出四肢和躯干的轮廓,通体呈现出一种与金丹本身同源、却更加纯粹凝练的淡金色光泽。
这就是踏入金丹期后便会自然孕育的“元婴雏形”!
正常情况下,金丹修士只有在准备冲击元婴期时,才会通过秘法不断温养、凝聚这个雏形,最终使其由虚化实,破丹成婴。寻常金丹中期修士,这雏形往往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光点,甚至难以察觉。
但李玄真这个…未免也太清晰了些!而且…
就在他心神注视过去的刹那,那盘膝而坐的迷你婴儿虚影,仿佛有所感应,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弹了一下!
不是整体的晃动,而是它那模糊的、仿佛环抱在身前的小手,极其轻微地抬起了一根手指的指尖!
就只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几乎让李玄真以为是错觉的动作,却让他整个心神骤然紧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奇、愕然、甚至还有一丝莫名慌乱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这玩意儿…它…它刚才是不是动了?!
它活了?!
李玄真立刻屏息凝神,将所有注意力高度集中,死死地“盯”着那个迷你婴儿虚影,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婴儿虚影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刚才那一动只是光影错觉。
就在李玄真稍稍松懈,以为真是自己感知出错时——
那迷你婴儿虚影又动了!
这一次更加明显!它那模糊的小脑袋,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偏向了一侧!仿佛在好奇地打量着包裹着它的琉璃金丹,又像是在侧耳倾听外界李玄真那震惊的心神波动!
“我靠!”
李玄真再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差点直接从入定状态中惊醒过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金丹中期巅峰,元婴雏形就开始有自己的动作了?!这完全超出了他对金丹期修炼的所有认知!古籍上从来没记载过这种情况!
阿飘又沉睡了,没人能给他解答。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仔细观察。
他发现,这迷你婴儿虚影并非一直在动,它的动作极其缓慢、细微,且间隔时间很长,仿佛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需要积蓄很久的力量,或者…需要外界某种特定条件的刺激?
李玄真尝试着缓缓调动一丝混元灵力,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婴儿虚影。
当那精纯平和的混元灵力流淌过虚影时,婴儿虚影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下,显得很是受用,但那动作依旧微乎其微。
他又尝试回忆在秘境中,冒险引那一丝火焰法则碎片入体时的感觉。
就在他刚刚回忆起那瞬间的灼热与撕裂般的道韵感悟时,丹田内的迷你婴儿虚影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烫到一般,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瞬间的反应无比清晰!
“它…它能感知到我的念头?甚至能对外界的法则波动产生反应?”李玄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元婴雏形未免也太灵性过头了!简直像个缩小的、住在他金丹里的另一个自己!
惊喜吗?确实惊喜!这无疑意味着他的根基雄厚得超乎想象,未来冲击元婴期的门槛可能会低很多,甚至可能孕育出非同一般的元婴。
但更多的是一种措手不及的茫然和…一丝警惕。
他想到了阿飘沉睡前的警告——《混元功》能兼容甚至模拟那禁忌的“规则污染”力量…这过早活跃、灵性过头的元婴雏形,会不会也和功法的这种诡异特性有关?
“喂…哥们儿?小家伙?”李玄真尝试着在心底对着那婴儿虚影传递一道意念,“商量个事儿,你能不能安静点?老实待着?老子这当爹…呸!当主人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还没想好怎么养娃呢!你这提前上岗有点不合规矩啊!”
那迷你婴儿虚影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动静都是李玄真的幻觉。
但李玄真无比确定,那不是幻觉。
他心情复杂地退出内视,缓缓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浓郁药味的浊气。修为巩固提升的喜悦被这意外的发现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对未知的警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丹田位置,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语气复杂:
“半步元婴?这算哪门子半步元婴…”
“别人家金丹里养的是颗蛋,老子这金丹里…怕不是直接孵了个祖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