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河水被更多的鲜血染成暗红,厮杀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骨断筋折声、临死前的哀嚎声,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内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疤面汉子带来的十几名陨仙山脉狂徒,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用最决绝的方式,阻挡着凌霄宗精锐小队的步伐。
枯木真人面色阴沉如水,他没想到这群修为低微、伤痕累累的“乌合之众”竟然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战斗力。他们根本不畏死亡,甚至主动寻求同归于尽!一名筑基期的汉子,在被飞剑洞穿胸膛的瞬间,竟死死抱住那名金丹巅峰修士的手臂,张口咬向他的咽喉,逼得对方不得不回防。另一名断了一条胳膊的汉子,狂笑着引爆了怀中所有的雷火符,轰然巨响中,与一名元婴初期修士同时淹没在火光和狂暴的灵力乱流里!
这种完全不计代价、以命换伤的打法,让习惯了秩序和碾压的凌霄宗修士措手不及,阵型瞬间被冲乱。枯木真人冷哼一声,亲自出手,枯瘦的手指连连点出,一道道阴寒指风如同毒蛇,精准地没入那些狂徒的眉心或心脏,瞬间毙命!但每倒下一人,就有另一人嘶吼着补上缺口,用身体为盾,为李狗蛋争取着每一息宝贵的时间!
“盟主——走啊!”疤面汉子不知何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显然肋骨尽碎,内脏受损严重。他挥舞着卷刃的鬼头刀,如同疯虎般冲向枯木真人,眼中只有滔天的恨意和与敌偕亡的决绝!
“蝼蚁撼树!”枯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袖袍一拂,一股磅礴巨力轰在疤面身上。疤面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整个人向后抛飞,重重砸在石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软软滑落水中,再无声息。
“疤面哥!!”王铁柱目眦欲裂,泪水混合着河水模糊了视线,想要冲回去,却被李狗蛋死死拉住。
李狗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都已渗出血丝。他看得分明,每一个倒下的兄弟,都在用最后的目光催促他离开。他不能回头,不能辜负这用生命铺就的血路!他猛地转身,将几乎虚脱的苏清月拦腰抱起,对着王铁柱和大黑二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走!!”
他不再去看身后那片修罗场,将所有的悲愤、痛苦、仇恨,都转化为逃离的力量!体内《混元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压榨着每一分潜力,甚至不顾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速度骤然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沿着暗河向下游亡命飞驰!
王铁柱抹了一把脸,将悲恸咽回肚子里,红着眼眶,招呼一声大黑二哈,紧紧跟上。大黑低吼一声,二哈也难得地没有撒泼,拼命划水,速度竟也不慢。
身后的厮杀声和惨叫声迅速远去,最终被黑暗和汩汩的水流声彻底吞没。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烙印一般,死死追随着他们。
暗河似乎没有尽头,蜿蜒曲折,时而宽阔如厅堂,时而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水温也越来越低,刺骨的寒意透过湿透的衣物侵入体内。李狗蛋不顾伤势强行催谷,气息越来越紊乱,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抱着苏清月的手臂却稳如磐石。苏清月依偎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心脏狂野的跳动,她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心口,试图传递一丝微弱的安慰,但更多的泪水却无声滑落,为那些逝去的生命,也为身边这个男人所承受的重压。
不知奔行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隆隆的声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又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暗河在此汇入一条更加宽阔、水流湍急无比的地下河道,河水奔腾咆哮,撞击着两岸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而在河道一侧的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三个黑黝黝的洞口,不知通向何方。
“盟主,怎么办?走哪边?”王铁柱气喘吁吁地问道,声音在巨大的水声中显得有些微弱。
李狗蛋停下脚步,强忍着眩晕感,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个洞口。他的神识受损,无法深入探测。就在这时,怀中的苏清月虚弱地抬起手,指向中间那个洞口:“那边……有水汽……还有……一丝极淡的……风……”
苏清月虽然丹田破碎,但天生强大的神识感知仍在,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对气息流动的敏感远超常人。
李狗蛋毫不犹豫:“信你!走中间!”
他率先跃入中间那个洞口。洞口内并非平坦河道,而是一段倾斜向下的天然溶洞,脚下是滑腻的岩石和积水,四周垂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洞内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王铁柱手中的夜明珠提供着微弱照明。水流在这里变得舒缓,但地势复杂,深一脚浅一脚,行进速度大减。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身后远处,那隆隆的水声之中,隐约再次传来了破水之声,以及……一声尖锐的禽类鸣叫!
“阴魂不散!”李狗蛋脸色剧变。凌霄宗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疤面他们的阻击,又追了上来!而且听那禽鸣,恐怕是动用了某种擅长在狭窄空间飞行的灵禽!
“快!”李狗蛋低喝,顾不上伤势,再次提速。王铁柱也拼命跟上,大黑更是用嘴叼起速度最慢的二哈,奋力向前奔跑。
溶洞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地底更深处。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温度也更低,甚至石壁上开始出现薄薄的冰霜。那追兵的声音似乎被复杂的地形暂时阻挡,但并未消失,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并非夜明珠或法术的光芒,而是一种幽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磷光。同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腐朽和某种奇异矿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溶洞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却荡漾着诡异的蓝色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幽蓝,如梦似幻,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死寂和诡异。湖面平静无波,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宝石。而在湖泊对岸的遥远石壁上,似乎有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洞口,那可能就是出路!
但眼前的湖泊,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湖水深不见底,神念探入,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就连最跳脱的二哈,此刻也夹紧了尾巴,对着湖水发出了恐惧的呜咽声。
后有追兵,前有诡湖,他们似乎……无路可走了!
李狗蛋站在湖边,看着那幽深死寂的湖水,又回头望了一眼传来隐约追兵声响的溶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轻轻将苏清月放下,交给王铁柱搀扶,自己则走到湖边,蹲下身,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漆黑的湖水。
指尖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寒,以及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