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舟穿透层层稀薄的晨雾,前方海平线上那点微弱的金光随着距离拉近,逐渐显露出其恢弘磅礴的真容。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岛屿,而是一片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盛放于万顷碧波之上的金色莲花!
莲花共有九瓣,每一瓣都如同由纯净的金色琉璃与某种温润玉石熔铸而成,脉络清晰,闪烁着柔和而庄严的宝光。莲心处,并非花蕊,而是一座巍峨耸立、通体宛若黄金打造的山峰,山势奇崛,殿宇楼阁依山而建,层叠错落,飞檐斗拱间流淌着淡淡的七彩佛光。整座岛屿都被一种宏大、祥和、肃穆的梵唱之音所笼罩,那声音并非源自某处,而是仿佛从虚空中自然生出,从每个角落轻轻响起,洗涤着来者的心灵,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与宁静之感。
天空清澈如洗,阳光洒落在这金色的佛国净土上,反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莲花的清香,灵气充沛而温和,与蓬莱的仙气缥缈、瀛洲的烈焰狂沙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和谐、不容亵渎。
“这就是方丈岛?”王铁柱张大了嘴巴,仰望着那如同神迹般的金色莲花,手里的斧头都忘了握紧,“乖乖,这得用多少金子才能堆出来啊?”
就连一向狂放不羁的祝焱,此刻赤瞳中也闪过一丝凝重,低声骂了句:“装神弄鬼!”但他周身那躁动的火灵气息,在这片祥和佛光之下,确实被无形地压制了几分,显得不如在瀛洲时那般张扬。
玄诚子等蓬莱修士,则纷纷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变得愈发恭敬,仿佛朝圣一般。
李狗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仙岛。表面的祥和壮丽并未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让他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他丹田内的三烬循环微微加速,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传递出一种本能的反感与排斥,尤其是离火之烬,那象征着生机与温暖的火焰,对这片看似温暖祥和、实则透着一种“永恒凝固”意味的佛光,显露出隐隐的厌恶。就仿佛活水遇到了坚冰,虽不冲突,却格格不入。
“哼,好一个‘净世莲台’!”阿飘的声音在李狗蛋识海中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与警惕,“用无量佛光强行度化一地法则,营造出这等伪善的‘极乐净土’,实则断绝了万物自然生发的可能性!这是寂灭,是僵化,绝非超脱!小子,你感觉到的排斥没错,你的道,是生生不息、革故鼎新之道,与这老秃驴的寂灭之道,天生相克!”
云鹤舟在两位接引老僧的指引下,缓缓降落在金色莲花边缘一处宽阔的平台上。平台以白玉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与金色的山峦。早已有数十名身着明黄色僧衣的僧人静候于此,他们排列整齐,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气息连成一片,如同磐石,修为竟无一低于金丹期。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红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面容饱满红润的老僧,他见众人下船,缓步上前,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慧明,奉方丈法旨,在此迎候蓬莱、瀛洲诸位道友,以及远道而来的李施主。法驾已至,请随老衲前往‘清净天’,方丈大师已在等候。”
这慧明法师气息渊深,赫然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但态度却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祝焱冷哼一声,算是回应。玄诚子则上前一步,执礼甚恭:“有劳慧明大师引路。”
李狗蛋跟在众人身后,目光扫过那些肃立的僧人,发现他们的眼神都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空洞,仿佛失去了独立的情绪,只剩下对佛法的虔诚(或者说,被完全洗脑后的顺从)。这种整齐划一,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众人跟随慧明,踏上一道如同彩虹般架设在莲瓣之间的金色光桥。光桥横跨碧波,直达莲心处的金色山峰。行走在光桥之上,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海洋,四周是缭绕的祥云和若有若无的天女散花虚影,耳边梵唱阵阵,仿佛真的踏入了西方极乐世界。
然而,李狗蛋却敏锐地感觉到,每向前一步,周遭的佛光压力便增强一分,那股试图抚平一切躁动、消弭一切棱角的“度化”之力也愈发明显。它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试图让人放弃思考,放弃抗争,融入这片永恒的“祥和”之中。祝焱身上那层无形的火焰气息被压制得更厉害,他脸色不太好看,但依旧硬挺着。玄诚子等人则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神情愈发虔诚。
苏清月悄悄握住了李狗蛋的手,一股清凉的神识之力渡来,助他抵挡那股佛光侵蚀,低声道:“这佛光有古怪,能潜移默化影响心神。”
李狗蛋反手握紧她,微微点头,体内三烬之力自行流转,戊土的沉稳、庚金的锋锐、离火的生机交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股度化之力隔绝在外。他的道心坚定,追求的是真实的自在与抗争,岂会被这虚伪的祥和所迷惑?
光桥的尽头,是金色山峰山腰处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盛开的玉石莲花台,莲台四周,盘坐着数百名修为更高的僧人,正在齐声诵经,宏大的梵音汇聚成实质般的金色符文,在广场上空缓缓旋转。这里,便是方丈岛核心中的核心——净世莲台!
而在莲台的正前方,一座高约九丈的金色佛像之下,设着三个蒲团。中间那个空着,左右两个蒲团上,已然坐着两人。
左边那位,仙风道骨,面带淡然微笑,正是蓬莱岛主云矶子!他竟比众人先一步抵达了方丈岛!
右边那位,则是一位身穿粗布麻衣、身形枯瘦、面容愁苦的老僧,他低着头,手中捻动着一串破旧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对众人的到来恍若未闻。但李狗蛋却能感觉到,这老僧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同无底深渊,比慧明、甚至比云矶子都要深邃可怕得多!想必就是那一直未曾露面的瀛洲岛主,一位常年闭关、性情孤僻的火修大能。
慧明法师将众人引至莲台前方,便躬身退到一旁。
这时,那端坐中央空蒲团后方的金色佛像,忽然亮起了温和的光芒。光芒中,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显现。
那人同样身披金色袈裟,却并非老僧模样,而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许岁、面容俊美端庄、肤白如玉、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年轻僧人。他双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眼神慈悲而深邃,注视着下方的众人,尤其是……刚刚站定的李狗蛋。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悲天悯人般的微笑,声音平和悦耳,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心田:
“李施主,恭候多时了。”
这一刻,莲台四周梵唱之声陡然拔高,无尽佛光如同潮水般涌向李狗蛋!整个方丈岛的“祥和”气氛,瞬间化作了无形的枷锁!
第一阶段,在这看似神圣、实则杀机四伏的佛国净土,戛然而止。巨大的悬念,如同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