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虚影的颔首,如同一个信号,彻底激活了这片新生天地潜藏的无尽生机。通天古树巍然矗立,翠华冲天,亿万叶片无风自动,沙沙作响,演奏着生命复苏的宏伟乐章。柔和的青色光雨洒落,滋养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新生的草木。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曾经的死寂与吞噬之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浑身毛孔都舒张开的舒泰与活力。
李狗蛋扶着昏迷但气息趋于平稳、被翠绿光茧包裹的王铁柱,苏清月则仔细检查着寒鸦的状况。年轻人脸上已恢复血色,体内枯竭的生机正在乙木余晖的滋养下缓慢复苏,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已然无忧。雪枭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二哈兴奋地围着新生的花草打转,不时低头轻嗅,发出愉悦的呜呜声。
然而,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之际,异变再生。
那通天古树冠顶,青帝虚影并未如预料般消散,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了几分。祂的目光,温和却深邃,再次投下,这一次,并非针对王铁柱,而是缓缓扫过李狗蛋、苏清月,以及他们体内已然产生微弱共鸣的四种薪火。
一种古老、苍茫、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如同温和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在场每一个生灵的心头。这意念不带敌意,却拥有着直指本源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无法隐瞒。
“后来者……”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道意念,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与一种淡淡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汝等集五行薪火,意欲何为?”
李狗蛋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青帝残留意志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四烬齐聚而隐隐沸腾的力量,挺直脊梁,目光澄澈地迎向那巨大的虚影。他没有用华丽的辞藻,也没有激昂的宣告,只是用最朴实、最坚定的语气,说出了心中所想:
“不为称尊做祖,不为长生不死。只为斩断枷锁,还此界众生,一个真正的‘自由’。我命由我,不由天!”
苏清月亦上前一步,与李狗蛋并肩而立,她神识清明,虽丹田有损,但气度不凡,清冷的声音带着一股决绝:“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巡天监高悬,视苍生为资粮。我等愿承薪火,行逆天之事,纵使身死道消,亦要争那一线生机!”
两人的话语,一个质朴刚毅,一个清冷决绝,却都表达了同样的意志——反抗!不屈!
青帝虚影沉默了片刻,那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眼眸中,似乎有星河流转,万木枯荣的景象一闪而逝。那苍茫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逆天……自由……何其熟悉的执念。然,汝等可知,欲承五行,掌造化,需先过‘问心’一关。薪火非利器,乃‘道’之显化。心不正,则道倾;志不坚,则火熄。”
话音未落,古树通体一震,三道柔和的青色光柱分别笼罩了李狗蛋、苏清月以及……那包裹着王铁柱的翠绿光茧!
李狗蛋只觉眼前景象骤变,不再是生机勃勃的林海,而是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无。各种幻象纷至沓来:有登临绝顶、执掌乾坤的无上权柄诱惑;有长生久视、逍遥世外的永恒自在景象;也有亲友惨死、万劫加身的恐怖威胁;更有大道艰险、前路断绝的深沉绝望……这些幻象直指他内心深处的欲望与恐惧,拷问着他的本心,他的道途,他坚持“逆天”的真正缘由是否纯粹,是否能够承受得起掌控五行造化所带来的无尽因果与责任。
苏清月亦陷入自身的问心幻境。她仿佛回到了宗门鼎盛之时,师尊慈爱,同门和睦,自身道途光明,丹田完好,未来一片坦途……这是她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宁静与荣耀。同时,另一幅画面展开:与李狗蛋并肩,历经磨难,情愫暗生,虽前途未卜,却心意相通……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一种代表回归“正轨”的安稳,一种代表充满未知与风险的逆途,在她心神中激烈碰撞,考验着她的选择。
而最为奇特的,是王铁柱所在的翠绿光茧。光茧之上,竟然也浮现出模糊的幻象。那并非权柄与恐惧,而是一幅幅充满烟火气的画面:热气腾腾的厨房,食客满足的笑脸,寻常食材在他手中化腐朽为神奇的蜕变过程,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关乎“滋养”与“创造”的本源喜悦。他的问心关,无关宏大的天命纷争,只关乎他那“以食载道”的本心,是否能在获得乙木之烬这代表“生发”的至高力量后,依旧保持最初那份对食材、对生命、对“美味”本身的纯粹热爱与敬畏,而非将其视为掌控或掠夺的工具。
时间在问心关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李狗蛋眼中迷茫尽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他朗声道:“纵有千般诱惑,万般磨难,吾之道,不改!此心,不移!”幻象轰然破碎。
苏清月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后的清明与决绝,她轻轻摇头,挥散了那代表“安稳”的幻象,目光坚定地望向身旁李狗蛋虚影所在的方向,低语道:“大道同行,虽死不悔。”她的幻境也随之消散。
而王铁柱的光茧,则散发出一种更加温润、内敛却充满蓬勃生机的光华,一种“民以食为天”、最朴实也最伟大的“道”韵自然流转,显然也已通过了属于他的独特问心。
三道青色光柱同时收回。
青帝虚影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极淡的、欣慰的笑意。那苍茫的意念带着一丝释然,最后响起:
“善。心志已明,道途已定。五行归位,希望乃生……后世之运,托付汝等。望汝等……好自为之。”
话音袅袅散去,巨大的青帝虚影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青色光雨,彻底融入了通天古树与这片新生的天地之间。而那株通天古树,在虚影消散后,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庞大的生机彻底内敛,枝叶愈发青翠,却不再有光华流转,变得如同一株真正古老而祥和的巨木,静静守护着这片土地。
也就在青帝意志彻底消散的同一刻——
嗡!
李狗蛋丹田之内,戊土、丙火、庚金三烬光芒大放,剧烈震颤!苏清月气海之中,癸水之烬亦幽光大盛!而王铁柱眉心的乙木之烬,仿佛受到了最本源的召唤,翠绿光华流转,与他自身的生命气息和厨道感悟进一步水乳交融。
四道……不,是五道性质迥异却同根同源的薪火之力,跨越空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一股难以形容的、蕴含着创造与毁灭、起始与终结、无限可能与一线生机的微妙气息,开始以李狗蛋为中心,缓缓汇聚。
五行齐聚,只差最后的融合。
希望之火,已见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