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显形带来的天地威压日益沉重,藏兵谷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备战景象。阵法的光华日夜流转,战修的操练呼喝声震四野,膳堂飘出的异香混合着丹药的清苦气味,凝聚成一股坚韧不屈的战意,直冲被阴霾笼罩的天穹。然而,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一些极其隐秘、带着特殊印记的流光,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谷外可能存在的窥探,穿过层层阵法警戒,精准地落入苏清月执掌的阵法院核心。
这一日,苏清月正在调整一处阵眼节点,一道细若发丝、呈现奇异三色螺旋纹路的传讯符箓,竟无视了外围的数道防御禁制,直接出现在她身前三尺的虚空,微微颤动,却不带丝毫敌意。符箓上的纹路,让她感到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是海外瀛洲特有的、混合了水元与某种星辰之力的灵力印记。
她指尖轻触,符箓无声碎裂,一段凝练的神念信息涌入脑海。并非声音,而是一幅幅快速闪过的画面和意念:破碎的仙岛遗迹上,残存修士在巡天监爪牙压迫下的艰难抗争;深邃海沟中,隐秘的集会与无声的誓言;最后,是一道模糊却坚定的意志传递——“……林海之变,希望初燃……天路现世,决战将至……吾等力薄,然心向自由……愿为薪火,遥相呼应,或可牵制一二……”
信息戛然而止,没有落款,没有具体计划,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决绝和有限支持的承诺。苏清月眸光微动,立刻将此事告知李狗蛋。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情报侦缉的“暗羽”首领雪枭,也带来了来自不同方向的消息。有在沿海城镇活动的暗羽成员回报,近日有一些装扮奇特、气息与大陆修士迥异的海外散修,冒着极大风险,悄悄与逆天盟的外围人员接触,留下了类似的信息玉简。玉简中的内容大同小异,均表示对巡天监统治的深恶痛绝,对逆天盟点燃希望之火的敬佩,但因自身势力凋零、且受制于巡天监在海外布下的重兵,无法直接派兵参战,只能在最终时刻,于海外发动骚乱,或提供一些有限的物资通道,以期分散巡天监的些许注意力。
甚至有一枚来自极东蓬莱域的玉简,以极其隐晦的言辞暗示,蓬莱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仍有少数如“云矶子”般心怀异志者,但迫于形势只能潜伏,若决战爆发导致巡天监对海外控制力下降,他们或可趁机而起,从内部制造混乱。
李狗蛋听完苏清月和雪枭的汇报,负手立于了望台边缘,望着远方那道如同天道伤疤般的“天路”,久久不语。他体内那簇“希望之火”微微跃动,似乎能感受到那些来自遥远海外、微弱却执着的共鸣。
“盟主,这些海外来讯,可信度有几分?会不会是巡天监的诱敌之计?”冷锋眉头紧锁,历经背叛,他对任何外来信息都抱有极强的戒心。
王铁柱挠了挠头,一边感知着鼎中正在熬炼的、能大幅恢复元气的“百草归元汤”的火候,一边瓮声瓮气地说:“俺觉得吧,要是假的,他们也犯不着绕这么大圈子,还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海外那帮人,以前在三仙岛算计咱们是不假,但也不是铁板一块。就像咱们这,有凌霄宗那样的软骨头,不也有不少硬骨头的好汉吗?”
苏清月沉吟道:“信息渠道不同,但核心意念一致,皆为反抗巡天监之志。其灵力印记做不得假,确是海外路数。可信度……或许有七成。他们所求,并非坐收渔利,而是……一种姿态,一种表明‘此世非尽臣服于天’的姿态。即便力量微薄,亦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李狗蛋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眼中却有一丝了然:“看来,这‘贼老天’和‘巡天监’,得罪的人还真不少。不仅咱们大陆上的苦哈哈们受不了,连海外那些看似逍遥的仙岛修士,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不敢明着来,是怕巡天监事后的清算。但若能给巡天监添点堵,哪怕只是挠挠痒痒,他们也乐意之至。这份心意,咱们收下了。”
他看向苏清月:“清月,以你和雪枭为主,设法建立一条极其隐秘的单向联系渠道。不必追问他们具体能做什么,只需传达一句话:‘心意已领,各自为战,但求问心无愧。若他日乾坤倒悬,愿与诸君,共饮一杯自由酒!’”
他没有要求海外势力必须做到什么,也没有将逆天盟的战略寄托于这些不确定的外援之上。这是一种理解,也是一种尊重,更是一种自信——逆天盟的路,终究要靠自己走出来。
“至于蓬莱那边……”李狗蛋目光微闪,“告诉那位‘朋友’,藏兵谷的大门,永远不会向真心反抗者关闭。但若要进门,需先拿出诚意,洗刷旧日污名。”他对云矶子之流并无好感,但也不会将潜在的合作者一概拒之门外,一切以行动和结果说话。
消息悄然传递出去。不久后,据暗羽回报,海外一些原本暗流涌动的区域,出现了更频繁的小规模骚动,一些巡天监设立的海外资源点遭到了不明袭击,虽然很快被镇压,却也让巡天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加强海外管控。而藏兵谷内,则多了一些来自海外、包装极其隐蔽的物资,多是些疗伤、补充灵力的特产灵材,数量不多,却弥足珍贵。
这些来自远方的微弱星火,无法改变决战的整体格局,却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逆天盟部分成员心中因强敌环伺而产生的些许孤寂感。让他们知道,在这条逆天改命的荆棘之路上,他们并非绝对的孤军奋战。
李狗蛋在一次核心会议上,对众人说道:“海外盟友,有,是锦上添花,是道义回响;没有,亦无妨我等死战之志!真正的力量,始终在我们自己手中,在我们每一个敢于向天挥拳的人心中!不必寄望于外,但可感念于心。”
“看来,看不惯那帮孙子的,果然不止咱们一家。”他最后轻声总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更多的却是愈发坚定的决心。汇聚此界一切反抗意志,倾力一战,这便是逆天盟存在的意义。天路虽险,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