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路板上的指示灯又闪了一下，江无涯的手指猛地收紧。那股泡面味还在，老坛酸菜混着葱油包的香气从烧焦的线路里钻出来，像是谁在废墟里撕开了一包过期半年的夜宵。
他低头看了一眼林小闪。她靠在断墙边，呼吸微弱，皮肤下的电光时亮时灭，像快没电的路灯。他不能走，但也不能在这干等着。
“这账不划算但得干。”他低声说了一句，慢慢站起身，把电路板塞进裤兜。手指擦过系统核心，那东西还烫，但不再震动了。系统没死，只是睡着了。
他转头看向焦坑深处。上千架无人机炸成的残骸铺了一地，黑烟已经散得差不多，只剩下金属烧熔后凝固的疙瘩和扭曲的铁皮。风一吹，灰扑簌簌往下掉。
“泡面猴！”他喊了一声，声音沙哑。
没人应。
他又喊了一遍，这次带上了点灵契共鸣的震频。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就像按门铃一样。
三秒后，一堆塌陷的钢筋后面动了动。一只红屁股金毛的小猴从底下爬出来，走路一瘸一拐，左耳缺角的地方焦黑一片，皮肉翻着，还在冒细烟。它鼻子抽了两下，抬头看向江无涯，眼神有点涣散。
“你还行不行？”江无涯走过去蹲下。
泡面猴抬起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两声，像是在敲鼓。然后它转身，冲着最近的一堆残骸猛扑过去，开始用爪子扒拉。
江无涯没拦它。他知道这猴子倔，只要还有口气，就不会停下。刚才那场电磁风暴扫过全场，泡面猴的嗅觉神经肯定受损了，但它能闻到同类气味——尤其是泡面这种刻进dNA的味道。
“找补给箱。”江无涯跟在后面，一边翻一边说，“银灰色的，低温储运那种，上面可能有‘S-7’标记。”
泡面猴没回头，但耳朵抖了一下，表示听到了。
两人一猴在焦土上翻了十分钟。江无涯的手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泡面猴的爪子也磨出了血。铁皮猪这时候才慢悠悠晃过来，嘴里还嚼着一块变形的装甲板。
“硌牙。”它把嘴里的金属渣吐出来，抬头问，“叫我是为了清场？”
“帮忙。”江无涯指着一堆压在一起的残骸，“那边可能埋着东西，你把它掀了。”
铁皮猪哼了一声，走过去用脑袋一顶，整片废墟“哗啦”塌了半边。下面露出半截烧黑的箱子角，表面有明显的低温涂层剥落痕迹。
泡面猴瞬间窜了过去，抱着箱子一角就往出拖。它的动作很急，力气却不大，拖了两下没动，反而把自己绊倒了。
江无涯赶紧上前，和铁皮猪一起把剩下的残骸搬开。箱子完整露出来，通体银灰，接缝处还残留着冷凝水珠，虽然外壳烧得发黑，但密封性看起来还不错。
“是它。”江无涯伸手摸了摸箱体，心跳快了一拍。
泡面猴趴在地上喘气，爪子还死死抓着箱子把手。它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但头一直抬着，盯着江无涯。
“干得好。”江无涯拍了下它的头，然后蹲下来检查箱子。
四角完好，锁扣没坏，侧面贴纸烧没了，但底部有一块没完全烧毁的刻痕。他拿袖子擦了擦，看清了图案——三道深沟组成的爪形纹路，边缘带着锯齿。
“铁爪纹。”他眯起眼。
这是掠夺者的标记。不是赵铁柱那一支，是另一伙人，专门抢物资、拆装备、卖零件。他们从不签协议，也不谈判，只认拳头和火药。
江无涯把箱子翻了个面，确认没有触发装置，然后试着打开。咔哒一声，盖子弹开一条缝，一股冷气冒出来。
里面空了。
不，准确说，只剩一层保温层，中间的疫苗管不见了。
他脸色沉下来。有人比他们先一步找到了这个箱子，把东西拿走了，然后故意留下痕迹，让他们发现。
这不是意外泄露。
是挑衅。
“谁干的……”他喃喃道。
泡面猴这时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箱子另一侧，突然抬起爪子，在地上划了几道。江无涯看懂了——它说，箱底还有东西。
他立刻把箱子整个翻过来。底部内侧贴着一张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第108号，你还差七件。”**
江无涯瞳孔一缩。
J-108。他的编号。
对方不仅知道他是实验体，还清楚他在系统里的进度。更可怕的是，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在收集什么，而他必须凑齐七样东西。
他把金属片抠下来塞进口袋，回头去看泡面猴。猴子已经站不稳了，靠着箱子坐着，脑袋一点一点，像是随时会睡过去。
“撑住。”江无涯走过去扶它，“等回去给你泡三桶加肠面。”
泡面猴勉强睁开眼，抬爪指了指箱子，又指了指远处的地平线，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江无涯明白它的意思。线索还没断。那个拿走疫苗的人，一定留下了更多痕迹。
他抬头看去。远处尘雾弥漫，几根断裂的信号塔斜插在地面，像被拔掉的牙。风卷着灰，打在脸上生疼。
“铁皮猪。”他喊。
“在。”铁皮猪正用獠牙撬一块钢板，头也不抬。
“守着林小闪。我去看看前面。”
“你一个人？”
“我不打架，只捡破烂。”江无涯拍了拍腰间的塑料袋，“再说，现在谁都知道我这儿有群疯动物。”
铁皮猪哼了一声，走回林小闪身边趴下，背甲展开成盾牌形状，把她整个挡在后面。
江无涯最后看了眼泡面猴。猴子冲他眨了眨眼，爪子轻轻挥了挥，像是在说“快去”。
他转身朝前走。
刚迈出两步，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铁皮。他低头一看，下面露出半截电线，连着一个烧了一半的控制器。控制器背面贴着张标签，写着：**“Emp-9型定向干扰模块”**。
他蹲下，把标签撕下来，翻过来。背面用油性笔写了几个字：
**“别信会飞的。”**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猛地抬头。
远处尘雾中，一道影子缓缓移动。不是人，也不是丧尸。那东西贴着地面滑行，外形像装甲车残骸拼成的怪物，履带转动时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江无涯握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片。
那辆车，没有挂任何旗帜。
但车尾焊着的东西，是一只铁铸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