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还插在裤兜里，系统核心的温度像块刚煮熟的红薯，烫得他指尖发红。铁皮猪趴在他脚边，金属脊背微微起伏，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在捕捉风里的信号。
远处周慕白倒下的地方，地面开始裂开。
不是炸出来的坑，也不是塌陷的洞。那道裂缝是慢慢“长”出来的，像一张嘴从地底往上撕开。灰白色的尘土被某种力量推开，露出底下漆黑的空间。紧接着，空气开始扭曲，像是夏天柏油路面上升腾的热浪，但这一次带着刺骨的冷意。
江无涯左手下意识按住铁皮猪的背甲。那层合金瞬间竖起，发出低频嗡鸣——它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还想演？”江无涯低声说，声音干得像砂纸擦过铁皮。
话音未落，那具趴着的身体动了。
周慕白的手指抠进泥土，一寸一寸撑起上半身。他的西装已经碎成布条，肩膀处皮肤裂开，露出底下流动的银色纹路，像是电路板在皮下运行。他抬起头，脸上的血迹还没干，嘴角却向上扯出一个弧度。
这不是笑。
这动作太僵硬，像是有人在远程操控他的面部肌肉。
他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走得比刚才更稳。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多一道细密的裂痕，像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
江无涯没动。他知道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刚才那一场爆炸不是结束，而是某种启动程序。
果然。
就在周慕白走到废墟中央时，他停下了。抬起右手，掌心朝天。那枚青铜怀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中，表面泛着暗红色的光。
“你们以为赢了？”
声音不大，却像直接钻进脑子里。江无涯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耳边传来一阵高频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失败时的噪音。
然后，异变发生。
周慕白背后的空气猛地凹陷，一道高达十米的漆黑裂缝凭空出现。边缘泛着血丝般的红光，像烧红的刀刃切割着天地。裂缝深处，无数双眼睛浮现出来，有的圆形，有的竖瞳，有的根本不像生物该有的形状，全都在缓缓转动，盯着这边。
江无涯呼吸一滞。
这不是幻觉。
那些眼睛是真的在看。
铁皮猪突然低吼一声，獠牙充能，红光在尖端凝聚。但它没有攻击，只是挡在江无涯前面，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系统核心在裤兜里剧烈震动，蓝光透过布料一闪一闪，像是在报警。
【检测到跨维度威胁】
【建议立即……】
信息只显示到这里，后面的字全部卡住，界面定格。江无涯试着用意念刷新，没反应。他又捏了捏核心，温度更高了，几乎要烫出水泡。
周慕白站在裂隙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怀表。他轻轻一拨，表盖弹开。
里面没有时间刻度。
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江无涯，穿着社区制服，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小孩递泡面。背景是末日爆发前的小区广场，阳光很好，他笑得很傻。
江无涯认出来了。那是他当民政干事第三年，社区搞慰问活动那天。老主任还在，站在旁边拍他肩膀。
这张照片怎么会在这？
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拍过这种东西，更别说交给周慕白。
除非……
“你早就盯上我了。”江无涯开口，声音有点抖。
周慕白合上表盖，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得不像刚被人炸飞过。
“不是盯上你。”他说，“是从一开始，你就属于这个计划。”
“J-108号实验体，代号‘抑制器’。你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S-7-9项目失控。”他顿了顿，“可惜，你觉醒得太晚。”
江无涯冷笑：“所以你放病毒、造丧尸、派人来抢疫苗，就是为了逼我觉醒？”
“不。”周慕白摇头，“是为了让你相信，你是主角。”
风卷着灰烬吹过两人之间。裂隙中的眼睛越来越多，有些已经开始移动，贴着边缘游走，像是在寻找出口。
江无涯握紧了裤兜里的核心。他知道这时候不该分心，可脑子里全是碎片画面：老吴头的手札、林小闪的记忆、03号临死前塞给他的芯片……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是被设计好的钥匙。
而周慕白，一直等着他打开那扇门。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江无涯问，“用这些鬼眼睛灭世？”
周慕白没回答。他只是再次举起怀表，表盘对准裂隙中心。红光顺着表链流入裂缝，那些眼睛的转动速度明显加快。
江无涯感觉到脚下震动加剧。铁皮猪的四条腿深深扎进土里，防止被震倒。
系统界面依旧卡在那行未完成的警告上。
【检测到跨维度威胁】
【建议立即……】
后面还是空白。
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系统，不是为了帮他囤货才存在的。
它是用来封印的。
而他每一次解锁灵契兽，其实都是在加固某种屏障。
现在屏障松动了。
因为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外面。
就在他眼前。
周慕白缓缓转身，正面对着他。他的右臂完全变了样，皮肤下银光流动，像是液态金属在血管里奔涌。
“江无涯。”他叫他的名字，语气像同事间打招呼，“最后一次机会。交出系统核心，加入新世界。”
江无涯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眼铁皮猪。
铁皮猪也抬头看他，鼻孔喷出两股白气，像是在问：打吗？
江无涯轻轻摇头。
现在不能打。
对面已经不是人了。
是门。
是通道。
是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开关。
他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掌心全是汗。系统核心还在发烫，蓝光映在他脸上，像夜市摊上卖的LEd小灯。
周慕白等了几秒，见他不动，嘴角又扯了一下。
“那就只能强制回收了。”
他抬起左手，掌心对准江无涯。
一道红光从他皮肤下射出，直奔而来。
江无涯猛地后仰，红光擦着鼻尖飞过，击中身后的通风闸门。金属瞬间融化，留下一个拳头大的洞。
铁皮猪咆哮一声，獠牙发射钢筋飞弹。
三根连发。
周慕白站着没动。
红光从他身上散开，形成一层薄膜。钢筋撞上去，像 hitting a wall，直接弹飞，插进地面。
江无涯瞳孔一缩。
物理攻击无效了。
周慕白低头看了看表，轻声说：“倒计时开始了。”
表盘上的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
裂隙猛然扩张，边缘的红光暴涨。那些眼睛中有几只挣脱束缚，浮在空中，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江无涯死死盯着他。
系统核心在手里滚了一下。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知道这一战，不能再靠蛮力。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打。
风更大了。
吹起周慕白残破的衣角。
他站在裂隙前，像一尊迎接末日的雕像。
江无涯站在高台上，左手紧握系统核心，右手垂在身侧。
铁皮猪伏低身体，獠牙对准前方。
两人之间，灰烬飘落。
谁都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