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一脚踹开b栋地下室的通风口铁栅，锈铁皮应声扭曲。他没管飞溅的碎屑，直接蹲身钻了进去。通道低矮狭窄，头顶的管道滴着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肩上。他抹了把脸，手电筒光往前扫，照出地上散落的纸页，边角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他捡起一张，上面印着“实验体00-Kmb：记忆植入测试记录”。字迹模糊，但能看清日期——正是周慕白被注射第一针药剂的那天。
他继续往前爬。空气越来越闷，霉味混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墙上的瓷砖裂了缝，露出后面发绿的保温层。他记得老主任说过一句话：“人心不是废料。”那时候他在社区发救灾物资，有人骂他小气，他也不吭声，只把最后一包盐塞进孤儿床头。
现在他一边爬，一边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通道尽头有道铁门，锁已经被人撬过。他推开门，里面是个小隔间，比储物间大不了多少。角落里蜷着一个孩子，穿着白衬衫，袖口卷得整整齐齐。他手里还捏着一根铁丝，面前堆着死老鼠，血糊了一地。
是八岁的周慕白。
江无涯屏住呼吸。他本想悄悄退出去，可那孩子突然抬头，红眼直勾勾盯过来。
“你又来了。”他说。
江无涯没动。
“上次你拒绝看我的记忆。”周慕白慢慢站起来，“这次还想逃？”
话音刚落，地上那些死老鼠忽然抽搐起来。尾巴拍地，前爪抓挠水泥面，一只接一只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睛泛着同样的红光，排成半圈，朝江无涯逼近。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
【检测到高维意识锚定】
【警告：禁止干预历史节点】
【否则现实结构将逐层瓦解】
江无涯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墙。他摸向腰间，抽出一块板砖。这是他从废墟里顺来的，一直当防身用。他盯着老鼠群，心跳加快。
只要一砖拍死周慕白，一切就结束了。没有神秘组织，没有x-7病毒，没有林小闪被改造，没有童童失去父母。
但他抬不起手。
他想起饭桶第一次叼回泡面的样子，咧着嘴哼哼；想起陈卫生为修滤网冲进酸雨区，回来时皮肤一块块往下掉；想起张婶拿着晾衣杆戳丧尸眼睛，嘴里还喊着“跳完这支舞再死”。
这些人不是靠杀人活下来的。
他缓缓放下板砖，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包红烧牛肉面。包装皱巴巴的，边角磨破了，但他一直没舍得吃。这包面跟着他穿过三座城市，躲过五次尸潮，连泡面猴临死前都想闻一口。
他撕开包装，调料粉撒在地上一点。香味立刻扩散。
老鼠群的动作顿住了。它们鼻子抽动，脑袋转向香味来源。
江无涯把整包面扔到周慕白脚边。
“吃这个！”他大声说，“比杀人强！”
周慕白愣住。他低头看着那包面，手指微微发抖。他没碰，也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像被冻住了。
几秒后，他慢慢弯腰，拿起那包面。手指蹭过包装上的油渍，动作很轻。
就在这时，所有老鼠突然调头。
尖牙对准江无涯，扑了过来。
他来不及反应，左臂一疼，已被咬穿。他甩手砸倒两只，另一只跳上肩膀，直扑脖子。他用手肘撞墙，把那玩意儿压扁，可更多的老鼠涌上来。
一只咬住他大腿，一只爬上后背撕扯衣服。
他靠墙滑坐下去，喘着粗气。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热乎乎的。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
【因果扰动已发生】
【时空回响启动】
【现实稳定性下降37%】
他笑了。嘴角咧开，沾着血。
“原来……你也闻得出泡面香。”
周慕白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包面。他看着江无涯被老鼠围攻，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样子，而是……有点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江无涯抬起手，指着他：“别……别碰我。也别杀它们。你要是现在停手，以后还能做个普通人。”
周慕白没动。
老鼠还在撕咬。江无涯的右腿已经麻木，可能是伤到了神经。他摸到腰间的螺丝刀，想拔出来，却发现手抖得厉害。
“你恨那个医生？”他喘着问，“那你现在跟他也差不多了。”
周慕白终于开口：“我不恨他。他让我变强。”
“强？”江无涯冷笑，“你连一包泡面都不敢拆？”
这句话像戳中了什么。周慕白低头看手中的面，手指收紧，包装发出声响。
突然，他把面塞进口袋，转身走向角落。那里有个生锈的铁箱，他打开，拿出一支蓝色注射器。
江无涯心头一紧。
那是未来让整个世界崩塌的药剂原型。
周慕白举起针管，对准自己手臂。
江无涯想喊住他，可喉咙发干。他拼尽全力吼了一声：“你妈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会哭的！”
周慕白的手停住了。
他没回头，声音很低：“我没有妈妈。”
“谁都有妈妈。”江无涯靠着墙，慢慢往起撑，“你只是忘了她长什么样。”
周慕白站着不动。针管悬在半空。
外面传来风声，吹得通风管道嗡嗡响。一滴水从天花板落下，砸在江无涯额头上，顺着眉心滑下来。
时间好像停了。
然后，周慕白把针管放下了。
他走回来，蹲在江无涯面前，距离很近。江无涯能看见他眼里的红光在减弱。
“你说这面……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他问。
江无涯点头：“你要不信，现在就拆开尝一口。”
周慕白犹豫了一下，伸手撕开包装。他拿出一块面饼，放进嘴里。嚼得很慢。
“咸。”他说。
“加水煮就好吃了。”江无涯笑，“下次我请你。”
周慕白没接话。但他把剩下的面小心折好，塞进衬衫内袋。
这时，地面的老鼠开始抽搐。一只接一只倒下，眼睛恢复黑色，身体软下去。
系统界面安静了几秒，突然闪过一行字：
【异常行为记录：非暴力干预成功】
【底层协议触发微调】
【警告等级降低至橙色】
江无涯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他浑身是伤，血流不止，但脑子清醒。
他知道刚才那一幕改变了什么。也许不多，但至少——
周慕白没有打碎针管，也没有杀死更多老鼠。
这就够了。
他抬头看头顶的管道，水珠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那半块沾了泥土和血渍的面饼上。
他喃喃道：“老主任……你说得对，人心不是废料。”
周慕白坐在对面，抱着膝盖，没再说话。他的手放在口袋里，隔着布料摸着那包面。
江无涯闭上眼，呼吸沉重。他还不能走，系统没提示回归。他得等。
等下一波记忆冲击，等林小闪的数据体出现，等更多真相浮出水面。
但他现在只想睡一会儿。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时，他听见周慕白小声说：
“大哥哥，你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