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青雀那里“付费”获取了“绝密情报”后,三秋看似一切如常,实则暗地里开始了他那“润物细无声”的作战计划。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找些看似挑衅实则想靠近的借口,而是变得更加…“自然”。比如,他会“恰好”在符玄常去的藏书馆区域,查阅一些与她近期研究相关的、较为冷门的星图典籍;会“顺手”多买一份蜜意坊新出的、不那么甜腻的茶点,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会在实战课后,极其自然地递过一方干净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手帕,而非像以前那样直接用袖子擦汗还笑她讲究。
符玄起初还有些警惕,觉得这混蛋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但三秋表现得极其有分寸,除了偶尔眼神交流,和那日益熟练、总能在她需要时恰好出现的“顺手”帮忙外,并无任何越矩之举。
甚至连青雀提到的“公共场合注意分寸”这一点,他都做得很好,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凑得很近。
这种变化,反而让符玄有些…不习惯。心底那丝隐秘的期待,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总是漾起细微的、难以平息的涟漪。
这日傍晚,三秋处理完云骑军的预备文书,回到宿舍,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枚折叠好的符鸟。是太卜司常用的通讯手段。
他挑眉,打开符鸟,里面是符玄清隽的字迹,内容却让他微微一愣:
「戌时三刻,观星台,‘碎星带’残骸轨迹异常,能量读数紊乱,疑似受未知引力源干扰。需实地观测校验推演模型。若无事,可携‘窥天’叁型测距仪同往。——符玄」
公事公办的语气,标准的太卜司任务请求格式。但…邀请他同往?还点名要他携带那台目前只有他因为之前任务立功才被特许使用的高精度测距仪?
三秋捏着符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他的小古板…也开始学会找“正当理由”了。
戌时三刻,观星台。
此处位于学府最高处,夜风猎猎,吹得人衣袂翻飞。浩瀚星空仿佛触手可及,银河如练,璀璨夺目。
符玄早已到了,正站在一台巨大的观星镜前,调试着参数。她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浅蓝色观测服,粉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点微微发亮的金痕,神情专注而清冷。听到脚步声,她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来了?测距仪带了吗?”
“嗯。”三秋走到她身边,将那个造型精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仪器放在旁边的支架上,“哪里异常?”
符玄伸手指向东南方一片密集的星域:“碎星带核心区,坐标巳-柒-参-卯至午-壹-玖-戌区间。常规观测显示轨迹偏移达零点零七弧秒,但‘巡天’阵列反馈的引力扰动不足以解释此偏差。我怀疑有高密度、低辐射的暗物质团块干扰。”
她语速平稳,完全是工作状态。
三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启动测距仪,幽蓝的光束射向深邃的星空,开始采集数据。两人并肩而立,一个专注观测,一个负责精密测量,偶尔低声交流几个专业术语,气氛严谨而和谐。
然而,随着观测的深入,三秋敏锐地察觉到,符玄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星图上。她的目光时不时会瞥向测距仪附带的小型星历表光幕,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怎么了?”三秋故作不知,问道。
“…没什么。”符玄迅速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根据星历推算,今晚这个区域…可能有小规模的流星雨。”
三秋心中一动,想起了青雀的“兵法”——“天时地利人和”、“氛围到了,一切水到渠成”。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操作着测距仪,状似随意地道:“哦?那倒是巧了。正好可以观测流星体与碎星带物质的相互作用。”
符玄:“…嗯。”
一时间,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嗡鸣和夜风的呼啸。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测距仪的数据采集告一段落。三秋正在整理数据,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东南方的天幕上,划过一道极其细微、却璀璨夺目的亮光!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的流光挣脱了夜幕的束缚,拖着长长的、银亮的尾迹,如同诸神漫不经心洒下的钻石尘埃,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织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华美篇章!
流星雨!真的来了!
虽然规模不大,但在这无云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晰动人。
“来了。”符玄轻声说道,仰起头,金瞳中倒映着漫天流萤,那总是清冷的面容在星光的辉映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三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在她身侧,和她一起仰望这星空下的奇迹。
他没有像话本里描述的那样,立刻许愿,或者说出什么浪漫的言语。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夜风的凉意,听着彼此轻微的呼吸,看着流星在她清澈的瞳仁里留下短暂而璀璨的光痕。
一种无声的、静谧的美好,在两人之间流淌。
过了许久,流星雨渐渐稀疏。符玄似乎才从这自然奇观中回过神,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阵较强的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
符玄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件还带着体温的、靛蓝色的云骑军外衫,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符玄身体微微一僵,侧头看向三秋。
三秋却并未看她,目光依旧望着流星渐逝的夜空,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语气平淡:“风大,别着凉。”
他的外衫对她来说有些宽大,将娇小的她几乎整个包裹住,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如霜雪的气息,以及…一丝阳光晒过的暖意。这暖意驱散了夜风的寒,也仿佛一点点渗进了她的心里。
符玄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外衫的边缘,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星空,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又过了一会儿,三秋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数据采集得差不多了,模型校验结果如何?”
符玄回过神来,走到观星镜旁,调出刚刚记录的数据和之前的推演模型进行比对。片刻后,她微微蹙眉:“偏差依然存在,而且…比预想的更复杂。暗物质团块的假设可能不成立,或许是某种我们尚未认知的空间褶皱效应…”
她陷入了学术的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划动着,金瞳中数据流淌。
三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伸出手,指向光幕上某个不起眼的能量波动节点:“你看这里,这个周期性衰减的信号…像不像是某种共振现象的前兆?如果结合‘幽影回廊’那边上次发现的空间涟漪数据…”
他的思路总是如此刁钻而富有启发性。符玄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两人再次就着观测数据,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争论、补充、验证…思维的火花在星空下碰撞。
等到一个初步的新假设被提出,需要更多数据支持时,夜已深了。
“今天先到这里吧。”符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关闭了观星仪器。
“嗯。”三秋点头,开始收拾测距仪。
两人沉默地整理好设备,一前一后走下观星台。
夜风依旧清冷。符玄肩上还披着他的外衫,没有要还的意思。三秋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
走到通往宿舍区的岔路口,符玄停下脚步,低声道:“…衣服,我洗过再还你。”
“随你。”三秋看着她微垂的眼帘,忽然想起青雀说的“不经意间的温柔”。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喏。”
符玄疑惑地接过:“…又是什么?”
“蜜意坊的新品,‘雪顶茯苓糕’,说是安神助眠的。”三秋语气平淡,“看你刚才推演消耗不小,晚上别又熬夜。”
符玄握着那微温的油纸包,看着眼前这个在星空下眉目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少年,心头那股暖意再次涌动。他记得她不喜欢太甜,记得她容易失眠,记得她所有的细微习惯…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金瞳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望着他,极轻地说了一句:“…谢谢。还有…今晚的流星…很好看。”
说完,不等三秋反应,她便拢紧了肩上的外衫,转身快步离开了,脚步略显匆忙,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他看到自己脸上控制不住的热度。
三秋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许久,才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受着胸腔里那颗雀跃不已的心脏。
嗯…观星台…
流星雨…
披衣服…
送糕点…
青雀这“军师”…好像…还真有点用?
下次打牌…可以考虑少赢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