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苏景月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想喊“记在苏家账上”,可话到嘴边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被赶出苏家,再也不能仗着苏家的名头赊账了。她愣了愣,伸手去摸腰间的钱袋,指尖触到空空如也的锦袋,才惊觉自己往日里花钱如流水,竟没攒下分文,就连身上这袭绣着孔雀纹的绸缎衣裙,还是出门前随手从衣柜里抓的。
店小二见她迟迟不掏钱,眼神里的客气便淡了几分,语气也添了些不耐:“小姐,您要是住不起,可别在这儿耽误事儿,我们这店小本经营,可容不得赊账。”
这话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苏景月脸上,她涨红了脸,指着店小二的鼻子就要发作:“你敢狗眼看人低?信不信我……”话没说完,就被严英悄悄拉了拉衣袖,严英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小姐,咱们现在……真的没钱啊。”
苏景月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狠狠瞪了店小二一眼,转身带着三人狼狈地离开了悦来客栈。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认出了她,都停下脚步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这不是苏家那个娇蛮大小姐吗?怎么落得这般田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了大半条街,几人又冷又饿,小菊饿得肚子咕咕叫,小声哀求:“小姐,我好饿啊,能不能买点吃的?”苏景月看着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咽了咽口水,拉着严玲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去把我这只锦盒当了,换点银两来,先解决温饱再说。”
严玲接过锦盒,看着上面精致的刺绣,面露难色:“小姐,这可是您最喜欢的锦盒,里面的首饰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当了多可惜啊……”
“可惜也没办法!”苏景月烦躁地挥挥手,“难道要我们饿死在街上吗?快去!”
严玲不敢再多说,拿着锦盒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当铺。没过多久,她攥着几两碎银子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小姐,当铺的掌柜说……说这锦盒虽精致,但里面的首饰款式旧了,只给了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苏景月气得跳脚,“那些首饰随便一件都不止这个价!这群黑心肠的东西!”可再生气也无济于事,眼下这三两银子,就是她们全部的家当。
几人只能买了几个最便宜的菜包子,蹲在街角匆匆吃了。寒风越来越大,苏景月裹紧了身上的衣裙,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这才意识到,没有了苏家的庇护,她所谓的“大小姐身份”,一文不值。
严玲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提议:“小姐,不如……我们去求求老爷夫人,认个错,说不定他们会让我们回去呢?”
“回去?”苏景月冷笑一声,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确定,“爹爹这次那么绝情,怎么可能轻易原谅我……”话虽如此,可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丫鬟,想到今晚可能要流落街头,她终究还是动了心。
夜色渐浓,苏景月带着三人又回到了苏府门外,大门依旧紧闭。她深吸一口气,上前用力拍打着门环,高声喊着:“爹爹!娘亲!我知道错了,你们开门啊!让我回去吧!”
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拍打大门,府里始终毫无动静,只有墙头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着她狼狈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
苏景月带着严玲、严英和小菊被赶出苏府后,四人站在朱红大门外,风卷着枯叶打在身上,单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寒意,肚子里的饥饿感更是像翻江倒海般肆虐——从清晨到日暮,她们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早已饿得两眼冒金星,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头晕眼花,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走投无路的四人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城里挪,想讨口饭吃、求碗水喝,可往日里被她们欺压过的百姓,此刻见了她们这副狼狈模样,没有半分怜悯,反倒满是鄙夷。路过街角那家曾被苏景月踢翻摊子的水果铺,掌柜的远远看见她们,立刻“哐当”一声关上铺门,隔着门板怒斥:“当初你抢我果子、砸我摊子的时候多威风?现在知道饿了?滚远点!”;走到一家馒头铺前,小菊实在撑不住,踉跄着上前,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掌柜的,求您给一口吃的吧,我们快饿死了……”可掌柜的抬头看清是她们,抄起案上的擀面杖狠狠往案板上一砸,吓得小菊连连后退,“你们也有今天?当初苏大小姐在街上横行霸道,怎么没想过给别人留条活路?”
一路上,无论是商户还是行人,要么避之不及,要么冷言嘲讽,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她们往日的嚣张跋扈,早已把自己的路堵得死死的,如今落难,只能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苏景月又饿又羞又怒,想发作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硬撑,直到眼角瞥见街角槐树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母亲身边最贴心的李妈,她才再也忍不住,腿一软差点摔倒。
李妈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心疼,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急忙把一个沉甸甸的青布包袱塞进苏景月怀里,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小姐,这是夫人偷偷给你准备的!里面有三件厚实的棉袄、两条棉裤,还有五十两纹银。夫人怕老爷发现,特意让我绕了好几条街等你,她嘱咐你先找家安静的客栈住下来,别再惹事,等老爷气消了,她再慢慢劝,到时候你好好认个错,就能回家了。”
苏景月颤抖着解开包袱,指尖触到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阳光暖意的衣物,又摸到银子沉甸甸的触感,再想到母亲平日里总是默默为她收拾烂摊子、偷偷给她塞零花钱的模样,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瞬间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包袱上。这时,母亲的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棉裙,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白发,看着女儿面色蜡黄、衣衫单薄的狼狈模样,眼圈瞬间红了,快步上前一把将苏景月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我的月儿,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