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黎明。
当第一缕黯淡的天光勉强穿透永恒的工业尘霾,照亮“宁静之泉”所在的山谷时,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移动的钢铁洪流,已然清晰可见。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无数引擎低沉的咆哮、金属履带碾碎大地的轰鸣,以及一种冰冷、整齐、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步伐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牧羊人”的主力军团,兵临城下。
超过三百台各类作战单位,如同冰冷的金属丛林。前排是厚重的装甲运兵车和装备着速射能量炮的突击平台;中军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收割者”方阵,它们手臂上的链锯和钻头尚未启动,但那沉默的姿态更显压迫;两翼游弋着轻捷的“迅捷切割者”和更多未曾命名的轻型单位;而在军阵的后方,隐约可见一些体型怪异、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单位——疑似“同化者”,以及数台体型庞大、如同巨蝎般拖着能量炮管的攻城单位。
这是一支为毁灭而生的力量。
“宁静之泉”的围墙上,每一个垛口后面,都趴伏着紧握武器的战士。自卫队员、 “锈刃”的彪悍拾荒者、甚至一些经过基础训练的村民,他们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急促,但眼神死死盯着那片逼近的金属潮水,没有人后退。
陈默立于围墙正门上方,林曦、鸦、辛德瑞、猴子、锈钉等人立于身侧。疤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将一具从“牧羊人”巡逻队缴获的重型爆矢枪架在墙头,眼神凶悍如受伤的孤狼。
“记住我们的计划,”陈默的声音平静,透过简陋的扩音装置传遍防线,“层层阻击,利用陷阱和地形,消耗他们!不要硬拼!最终的胜负,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敌军,望向西北方,那里是“寂灭山脊”,是必须被摧毁的最终终端。这里的坚守,是为了给最终的斩首行动争取时间和机会。
“轰!!!”
没有任何警告,战斗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中拉开序幕!敌军后方的一台攻城蝎炮喷射出炽热的能量光团,划破天空,带着刺耳的呼啸,狠狠砸向村落围墙!
“能量护盾,最大功率!”林曦在通讯器中大喊。
布置在围墙关键节点的、由林曦改装的数个大型能量扰流器同时过载运行,形成一层薄弱却覆盖范围极广的能量干扰场!
能量光团在击中围墙前,被干扰场偏转了部分轨迹,最终砸在围墙前方数十米处,炸开一个巨大的焦坑,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土石如同暴雨般拍打在围墙上,但围墙主体完好无损!
“第一波,步兵冲锋!”鸦冷冽的声音响起。
只见黑压压的“牧羊人”标准步兵,如同灰色的潮水,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向着围墙发起了第一波冲击!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毫无畏惧,能量步枪喷射出密集的光束!
“开火!”
猴子声嘶力竭地大吼!围墙上,所有火力点同时喷吐出怒火!能量光束、实体子弹、甚至原始的弓箭和投矛,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步兵瞬间倒下了一片,但后面的立刻补上,步伐没有丝毫紊乱。装甲车上的速射炮开始轰鸣,压制围墙上的火力点,爆炸的火光不断在墙头闪现。
“陷阱激活!”锈钉按照预演,猛地拉动了身边一根伪装好的绳索!
冲锋的步兵集群脚下,大片地面猛然塌陷!那是提前挖掘并巧妙伪装的陷坑,底部插满了削尖的、涂抹了神经毒素的木桩和金属刺!数十名步兵猝不及防,惨叫着跌入深坑!
同时,两侧山坡上,巨大的滚木礌石被推下,沿着陡坡加速,狠狠撞进敌军队列,造成一片混乱!
第一波冲锋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被成功击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敌人甚至还没有动用“收割者”和“同化者”。
短暂的间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战士们快速更换弹匣,包扎伤口,将阵亡同伴的遗体小心拖下围墙。
“第二波要来了……是‘收割者’。”陈默的感知捕捉到了敌军阵型的变化。那五十台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收割者”,开始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压!它们的手臂开始旋转,链锯的轰鸣和钻头的尖啸如同死神的狞笑,汇成一股令人牙酸的声浪,冲击着守军的神经。
面对这种重装单位,围墙和普通的火力显得如此脆弱。
“按计划,放它们进来!”陈默下令。
当“收割者”集群靠近到一定距离时,围墙正门附近预设的爆破点被同时引爆!一段围墙在巨响中坍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收割者”们似乎接到了指令,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缺口涌来!它们要将这个缺口撕裂,彻底冲垮防御!
然而,就在第一台“收割者”即将踏入缺口的瞬间——
陈默闭上双眼,精神力与脚下的大地、与村落中央那沉眠的“辉光”核心、与远方被他唤醒的生态节点瞬间共鸣!
“大地……束缚!”
以缺口为中心,前方近百米的地面,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坚韧的、如同钢铁般的菌丝网络破土而出,如同无数巨蟒,疯狂缠绕向“收割者”沉重的金属巨足!同时,地面变得如同流沙般泥泞粘稠,极大地迟滞了它们前进的速度!
这不是攻击,而是限制!为真正的杀招创造机会!
“就是现在!”鸦清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
只见缺口两侧的废墟和掩体后,突然站起了数十名手持重型爆破武器和特制穿甲火箭筒的战士——主要是“锈刃”的精英和猴子带领的自卫队敢死队!他们瞄准了被暂时困住的“收割者”相对脆弱的关节部位和能量核心!
“为了家园!”
“为了疤脸老大!”
混杂着各种口号的怒吼声中,数十道拖着尾焰的火箭弹和蕴含着巨大动能的重型穿甲弹,如同复仇的蜂群,精准地射向了目标!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瞬间将缺口区域化作一片火海和金属地狱!被束缚的“收割者”成了最好的靶子!一台接一台地在剧烈的爆炸中瘫痪、解体,变成燃烧的废铁!
短短几分钟,冲入陷阱的十几台“收割者”全军覆没!
然而,守军还来不及欢呼,敌军阵中,那些一直按兵不动的“同化者”终于动了!
它们体型比“收割者”小,动作却更加诡异迅捷,如同扭曲的爬行动物,四肢着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绕过前方的混乱,直接扑向围墙其他地段!它们没有远程武器,但爪牙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口中喷吐出具有强腐蚀性的粘液,一旦被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能感知到生命能量的强弱,优先扑向防守相对薄弱的区段和受伤的战士!
“阻止它们!不能让他们上墙!”辛德瑞的步枪连续点射,子弹打在一头“同化者”身上却效果甚微,它的外皮似乎对实体弹药有很强的抗性!
危机时刻,陈默再次引导生态力量!围墙之上,那些被他提前引导生长的、带刺的荆棘和坚韧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如同鞭子般抽向试图攀爬的“同化者”,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有效地阻碍了它们的行动!
鸦的身影在墙头快速移动,她的弩箭换上了特制的、装有高爆能量核心的箭头,每一箭都瞄准“同化者”可能存在的能量节点或口腔等薄弱处,精准的爆破一次次将它们从墙头炸落!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胶着阶段。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战士倒下,围墙多处出现破损,敌人的兵力仿佛无穷无尽。
陈默脸色苍白,高强度的精神引导和力量输出让他负荷极大。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最前线,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不倒的旗帜,支撑着所有人的意志。
烬火,在狂风暴雨中摇曳,却始终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