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如和宋毅走到不远处树下的阴影里。
“什么事情这么急?”宋毅停下脚步。
我...我觉得王振军同志很面熟,顾清如斟酌着词句,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宋毅双手抱臂,眉头微挑。
顾清如觉得有些编不下去了。
她压低声音:我想问问王振军同志的家庭情况......
话未说完,宋毅呼吸一滞,他想起京市大院那些姑娘,她们也总爱打探家世,眼里盛着精心算计的光。
他突然很想告诉眼前这个姑娘,他的家世一点不比王振军差。这些他从未对人提起的事,此刻却像潮水般涌上喉头。
随即他苦笑了一下,喉结滚动,将那些幼稚的炫耀咽了回去。
他宋毅什么时候需要用家世来证明自己了?
他扫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声音冷了下来:
顾清如同志,你知道打听领导干部家世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顾清如抿了抿嘴唇,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当然知道这个年代,打听首长家世会被视为政治摸底,是极其严重的错误。
但那张讣告上的日期就像悬在头顶的刀,让她不得不冒险。
我......她刚要解释,身后传来脚步声。
姚文召急匆匆跑了过来,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宋毅,“宋毅,你的文件,还好你还没走。”
走到近前他脸上带着困惑:
怎么了?是案子又有什么线索吗?
宋毅不动声色地拉开与顾清如的距离:没什么,其它工作上的事。
宋毅收下文件,他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任务,先走了。
吉普车旁,王振军见他走来, 聊完了?
月光透过树丛阴影照在他年轻的面庞上,有些晦涩不明。
引擎轰鸣声中,宋毅透过扬起的尘土望向顾清如。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转弯处才消失不见。
宋毅看向坐在一旁吊儿郎当哼着歌的王振军,这臭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
她怎么会对初次见面的王振军这么感兴趣?
王振军忽然发现了宋毅的目光,
宋哥?他疑惑地唤道。
宋毅没有回答,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
吉普车在砂石路上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宛如一柄出鞘的军刀。
一个小时后,离76号哨所很近了,吉普车的大灯在漆黑的戈壁滩划出两道光柱。
王振军摊在副驾驶上,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打靶归来》,手指在车门上敲着不存在的鼓点。
宋毅握着方向盘,眉头微蹙:坐没坐相。
反正黑灯瞎火的,又没女同志看见~王振军嬉皮笑脸地说。
宋毅没说话,目光扫过后视镜,远处似乎有手电灯光一闪而灭。
王振军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哼歌的调子没停,右手却悄悄摸上了腰间的手枪。
突然,前方的土路旁,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拼命挥手。
宋毅猛地踩下刹车,车轮在砂石路上滑出几米远。
车灯照亮了拦路的女子,她扎着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薄棉袄,发丝凌乱,脸上沾着尘土,嘴唇干裂。
同志!救救我!她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喝水,我是76哨所的知青,从营部回哨所迷路了,能不能搭个车去哨所?
宋毅不动声色地看了王振军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王振军下车,拉开后车车门,“同志,上车吧。”
女子感激地点头,踉跄着爬上车。
王振军紧跟着一同在后排座位坐下,女子明显有些诧异,但很快低下头,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王振军从后备箱里取出军用水壶和压缩饼干,面容亲切:同志,先吃点东西。
女子接过食物,大口吃起来,她缓过一口气,感激道:
谢谢同志,我是去年分到哨所的知青。
哪个生产队的?王振军开始装作不经意询问道。
三队。
队长姓什么?
姓李。
王振军点点头,又问道:哨所西边的水井,还能用吗?
女子愣了一下:能...能用。
王振军眼神一暗,水井去年冬天就干涸了,早废了,这人根本就不是哨所的知青。
王振军继续闲聊般问道:你们知青点最近种了什么菜?
“土豆…白菜……”
车子继续前行,王振军突然捂着肚子一声:
老宋,我肚子疼,得下车解决一下。
宋毅皱眉:事儿多。但还是靠边停了车。
王振军跳下车,假装往远处的沙丘后走去。
宋毅则熄了火,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余光却一直盯着后座的女子。
果然,女子悄悄摸向自己的衣兜——
别动!宋毅突然转身,枪口直指她的眉心。
与此同时,王振军从沙丘后绕回来,手里拎着一根麻绳,笑得痞里痞气:
同志,你这兜里装的啥?让我看看?
女子脸色骤变,猛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刀,但还没等她动作,王振军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麻利地一拧——
咔嚓!
小刀掉在地上,
谁派你来的?宋毅冷声问。
女子咬牙不语。
特务?演技太差了。王振军挑眉,他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
不说也行,反正哨所的人会撬开你的嘴。
见问不出什么,宋毅顺手卸了这个女子的下巴以防她吞毒自尽,女子疼得脸色煞白。
王振军开始搜身,从她衣兜里搜出一台微型相机,
“看来,我们的行动被敌方知道了,她混上车,是想偷拍哨所部署图。”
王振军对宋毅道:老宋,咱这趟任务,看来不简单啊。
宋毅拍了一下他的头,“叫宋哥,什么老宋、老宋的。”
王振军摸摸头,咧嘴一笑,把女子捆结实了扔进后备箱。
王振军重新坐到副驾驶位置,宋毅发动了车子。
走吧,他淡淡道,天亮前到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