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阴,于重建中的灵界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
在联盟统筹与无数修士凡人的共同努力下,战争的创伤被逐渐抚平,新的城池在废墟上建立,枯萎的灵脉重新焕发生机,凡人休养生息,修士宗门也恢复了往日的传承与收徒。
整个界面,虽然远未恢复到魔劫前的鼎盛,却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充满希望的蓬勃朝气。
天衍学院已然成为灵界公认的圣地,每日都有无数求道者慕名而来。
向之礼虽不再常年开坛讲法,却时常会在学院各处现身,有时是在藏经阁为一部残破功法补全注解,有时是在炼丹房与长老探讨药性融合,有时则只是静静地站在演武场边,看着年轻弟子们挥洒汗水。
他依旧会随手结下善缘,点拨那些心性资质皆佳的苗子,如同洒下无数希望的种子。
那位名为向云的少年,早已结丹成功,凭借《金罡诀(基础篇)》打下了坚实无比的根基,剑道修为在同辈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学院新一代的佼佼者。
他始终牢记那份不知来自何处的恩情,修炼刻苦,心性沉稳,只是偶尔仰望学院深处那座静谧的殿宇时,眼中会闪过一丝崇敬与好奇。
向之礼知晓其进步,却从未再直接干预,只任其自由成长。
这一日,向之礼并未留在学院,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灵界极北之地,一片终年冰雪覆盖、万籁俱寂的冰原之上。
这里寒气彻骨,灵气稀薄,罕有人至。
他寻了一座万丈冰峰,于峰顶盘膝坐下,任由凛冽如刀的寒风刮过身躯,仿佛要借此极致的寂静与寒冷,来映照内心。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
丹田之中,那枚代表着金、雷、空间三系法则完美融合的混沌道纹,已然圆融无暇,缓缓旋转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生生不息的韵味。
心念微动,周身空间便如臂使指,可随意折叠、延伸、创造微观洞天;指尖金芒一闪,锋锐之意足以撕裂虚空;心念再转,紫霄神雷无声而生,毁灭中蕴含着勃勃生机。
三种法则,皆已臻至此界所能容纳的极致,再无半分滞涩与疑虑。
法则之途,已然圆满。
而识海之中,那盏心灯静静悬浮,琉璃般的火焰温润而稳定,光芒虽不炽盛,却将他元神照得一片通透,映照着过往数百年的风雨历程,守护灵界的坚定信念,以及那一丝对更高境界的向往。
心源之力,虽增长缓慢,却愈发精纯凝练,成为他力量体系中最核心的根基。
法则圆满,心源初成。
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之下,已然悄然攀升至大乘后期的巅峰,进无可进。
前方,仿佛有一层无形而坚固的壁垒,清晰地横亘在那里,阻拦着一切。
壁垒之后,是另一种生命层次的气息,更加浩瀚,更加自由,却也更加未知。
飞升之槛!
古籍中记载,当修士修为达到此界顶点,感悟圆满,便会感应到这层壁垒。
若能打破,便可引动飞升天劫,渡过之后,便能脱去凡胎,飞升仙界,追寻那传说中的长生久视与无上大道。
向之礼静静地“看”着那层壁垒,心中并无多少激动与渴望,反而是一片异常的平静。
以他如今实力,若欲强行冲击此槛,引动天劫,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成功。
飞升仙界,几乎是所有修仙者的终极梦想。
然而,他却迟疑了。
并非畏惧天劫凶险,而是灵界本源之地中,界灵那沧桑而蕴含智慧的话语,再次于他心间回响。
“飞升,非终点。”
“守护,亦是一种修行,一种更深层次的道。”
“根深,方能叶茂。”
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这片历经磨难、刚刚开始焕发新生的土地,看到了天衍学院中那些孜孜以求的年轻面孔,看到了风清扬、呼老魔这些并肩作战的老友,甚至看到了那个在冰原上艰难跋涉、最终被他引入仙途的自己……
守护这一切,难道就不是“道”了吗?
飞升仙界,固然能追求更强的力量与更长的寿命,但然后呢?
若心无归处,道无根基,即便长生,又与无根浮萍何异?
他的道,起源于守护,壮大于守护,似乎也应……成就于守护。
心念及此,识海中的心灯之光微微荡漾,变得更加温暖、坚定,与脚下这片灵界大地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那层飞升的壁垒,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心念的变化,微微波动起来,不再仅仅是冰冷的阻碍,反而像是一道选择题,等待着他的答案。
向之礼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无垠的冰原与苍穹,目光悠远而深邃。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丝琉璃心火跳跃而出。
心火周围,空间自然稳定,金之法则内蕴其锋,雷之法则藏于其生灭之间。
三者圆融之力,在此刻心源的统御下,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仙界……”他轻声自语,随即缓缓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或许终有一日会去。但,非是现在。”
话音落下,他心中那丝冲击飞升门槛的躁动悄然平息下去,气息变得更加沉凝厚重,仿佛与整个灵界更加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那层飞升壁垒依旧存在,他却不再急于打破,而是将其视为一面镜子,映照自身,锤炼心源。
他做出了选择。
留在灵界,守护此界,以此为他道之根,心之源。
至于飞升,待到此界真正繁荣昌盛,待到后继有人,待到……他心源之力真正壮大到足以照亮前路之时,再论不迟。
道之所向,心安之处,便是归途。
向之礼长身而起,一步踏出,身影已从冰峰之巅消失,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天衍学院。
他依旧是那位受人敬仰的礼祖,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份彻底的明悟与平静。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已知晓该如何去走。
而灵界的未来,也必将因他的这个选择,走向另一个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