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一郎拖着条伤腿闯回日军阵地时,宫田中义正坐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帐里,用望远镜盯着二道岗的方向。帐外的哨兵看见松井浑身是血的样子,刚想通报,就被他一把推开。
“大佐阁下!”松井掀帘而入,带进来的风雪扑在炭火盆上,激起一阵火星。他单膝跪地,武士刀“哐当”砸在地上,断了的刀鞘里还滴着血。
宫田中义缓缓放下望远镜,镜片反射的光扫过松井狼狈的脸:“你的人呢?雪狼小队呢?”
松井的头埋得更低,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没了。大部分死在迷魂阵,剩下的……没能冲出来。”
“没了?”宫田中义突然笑了,笑声在帐内转了个圈,带着说不出的寒意,“两千人,加上你的精英小队,就这么没了?松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他猛地起身,军靴踩在松井手背上,听到骨头“咯吱”响的声音,才缓缓抬脚:“我让你去砍人头,你却把自己的人送进了鬼门关。你那把刀,是用来切腹的吗?”
松井咬着牙没吭声,血从嘴角渗出来——刚才在沼泽里呛的冰水还堵在喉咙,现在又被怒火烧得发疼。他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佐藤少佐抱着份战报闯进来,脸色发白:“大佐!联队司令部又来电了,说……说如果再拿不下呼兰河,就要派宪兵队来调查!”
“调查?”宫田中义一把抢过电报,扫了两眼就揉成了团,“他们是想看我的笑话!”他转身盯着松井,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山口联队的一个大队,明天拂晓再攻!要是还拿不下来,你就提着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松井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上的血渍里:“属下……遵命。”
等松井瘸着腿出去,佐藤才敢小声说:“大佐,松井怕是撑不住了。他背上的伤不轻,而且……士气太低了。”
宫田中义没说话,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二道岗的位置画了个圈。炭火盆里的炭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山口联队的炮兵呢?让他们把重炮拉上来,明天一早,先把那片林子炸平!”
佐藤愣了愣:“可是大佐,那样会误伤松井他们……”
“误伤?”宫田中义冷笑一声,“一群败犬,死了也干净。我要的是二道岗,不是废物!”他从墙上摘下军刀,刀身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告诉炮兵,把炮弹往密的地方砸,我倒要看看,那些土八路是不是能在火里躲一辈子!”
佐藤不敢再劝,低着头退了出去。帐内只剩下宫田中义一人,他对着地图上的呼兰河看了很久,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军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曹兴国……”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嚼一块带血的骨头,“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帐外的风更紧了,卷着雪沫子打在帆布上,“啪啪”作响。山口联队的士兵们正忙着搬运重炮,炮轮碾过冻土的声音沉闷而缓慢,像一头巨兽在磨牙。
松井一郎靠在帐外的柱子上,用烈酒冲洗背上的伤口,疼得浑身发抖。他望着二道岗的方向,那里黑漆漆的,只有风雪在嘶吼。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那是十年前影月流武道大会上,他输给织田真子师父的纪念品,一直带在身上。
“明天……该做个了断了。”他对着风雪低声说,声音很快被吞没,只剩下刀鞘摩擦布料的轻响。
远处的林子里,曹兴国正让战士们加固掩体。赵大胆抱着一捆炸药跑过来,脸上沾着雪:“团长,鬼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刚才听见他们那边有炮车动静。”
曹兴国往嘴里塞了块冻硬的窝头,含糊不清地说:“让弟兄们往林子深处撤,多挖些散兵坑。炮一响,咱们就钻进去,等他们步兵上来,再给他们来个反冲锋。”
织田真子擦着短刀走过来,刀尖的寒光映在她眼里:“松井肯定会来。这次,我要亲手拿回属于影月流的东西。”
曹兴国点头,往远处的岗哨看了一眼——那里的火把还在风雪里摇晃,像颗不肯熄灭的星。他知道,明天的二道岗,注定要被血和火染红。
夜越来越深,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进这片白茫茫里。只有那些藏在雪地下的枪口和刀刃,还醒着,闪着等待猎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