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低语响起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正在追杀幽冥教徒的苏芸和玄玑身形猛地一滞,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惊骇地望向祭坛方向。就连那些溃逃的教徒,也在这无法理解的古老威压下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万怨魂心停止了搏动,表面蛛网般的裂痕中透出深邃的幽光,核心处那点极致的黑暗不断扩大,形成一个不稳定的旋涡。旋涡深处,并非纯粹的漆黑,而是仿佛有无数破碎的星辰、凋亡的世界在其中沉浮,散发出万古苍凉的气息。
林弈持剑而立,衣袍无风自动。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却已燃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缕气息的本质,远超之前的幽冥鬼将,甚至……超越了化神期的范畴。它并非实体降临,更像是一缕跨越了无尽时空投射而来的意志。
“你是谁?”林弈以神念为引,将意念投入那旋涡之中。
“呵……”那古老的存在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疲惫与玩味,“名字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你可以称我为……‘守墓人’。”
守墓人?为谁守墓?林弈心神微动。
“道的传承者,你的‘寂灭’,很纯粹,但……太稚嫩了。”那低语继续响起,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与此界幽冥教这些蝼蚁玩弄的鬼蜮伎俩,截然不同。他们,不过是在亵渎死亡,而你所触及的,是真正的终焉。”
林弈沉默不语,静待其言。他能感觉到,这自称“守墓人”的存在,并无立即动手的意图,更像是在观察与确认。
“看来,你并未得到完整的传承,只是机缘巧合触摸到了门槛……可惜,可叹。”守墓人的意念扫过林弈,似乎看透了许多,“此地的布置,并非仅仅为了滋养这颗丑陋的魂心,更非那个愚蠢亲王妄图的长生。”
“他们在试图打通一条路,一条连接‘归墟’边缘的裂隙。利用海量生灵的怨念与死气作为坐标和能量,吸引‘归墟’中某些存在的注意,或者……接引它们的力量降临。”
归墟!
林弈眼中精光一闪。在古老的典籍中,归墟是万物的终点,一切时空与存在的最终归宿,是连大能者都讳莫如深的禁忌之地。幽冥教竟敢触碰与此相关的力量?
“这颗魂心,便是信标,也是钥匙。”守墓人的意念投向那布满裂痕的万怨魂心,“他们失败了,或者说,还未成功,便引来了你。你的寂灭剑意,干扰了这个脆弱的进程,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林弈问道。
“因为‘归墟’的躁动,对诸天万界都非幸事。这些蝼蚁不自量力,妄图引火,最终只会焚尽自身,并波及无数生灵。而我,厌倦了看到更多的坟墓。”守墓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澹漠的沧桑,“摧毁它吧,传承者。用你的剑,终结这个错误的信标。否则,若引来真正的‘归墟凝视’,此界……将岌岌可危。”
话音落下,那旋涡开始剧烈波动,其中的景象变得支离破碎,那古老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记住,寂灭,并非纯粹的毁灭……它亦是轮回之始,秩序重定的必然……找到真正的‘寂灭玄经’,你方能明白……”
最后一道意念传来,随之,万怨魂心核心的黑暗旋涡猛地收缩,继而彻底消散。那庞大的魂心失去了所有支撑,表面的裂痕急剧扩大,内部被压缩到极致的怨魂之力开始失控地沸腾、逸散。
守墓人的气息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地宫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魂心的不稳定而变得更加危险!一旦这凝聚了无数怨魂之力的魂心彻底爆炸,其威力足以将整个靖王府乃至小半个皇城从地图上抹去!
“公子!”苏芸惊呼。
“前辈,这魂心要爆了!”玄玑也焦急喊道。
林弈眼神一凛,不再犹豫。
他纵身跃起,悬于即将崩溃的万怨魂心正上方。绝云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剑身之上,那抹虚无的寂灭剑意再次凝聚。
但这一次,他并未简单地劈砍。
只见他手腕转动,绝云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无比的轨迹,剑尖过处,留下了一道道细密繁复、由寂灭剑意构成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彼此勾连,瞬间构成了一座笼罩整个魂心的微型剑阵!
“封!”
林弈剑指朝下,勐地一点。
银色剑阵光华大放,无数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游鱼,钻入万怨魂心的每一道裂痕之中!
沸腾逸散的怨魂之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扼住,狂暴的能量被那精纯至极的寂灭剑意强行分解、净化、归于虚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声的泯灭。
在苏芸和玄玑震撼的注视下,那房屋大小的万怨魂心,如同风化的沙凋,从外至内,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和点点消散的魂光,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片空荡,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涟漪。
危机,解除。
地宫内残存的幽冥死气,也随着魂心的消失与阵法的破灭,开始逐渐消散。
林弈飘然落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以元婴初期修为,强行布下剑阵封印并净化如此庞大的怨魂核心,对他的消耗亦是极大。
他看向魂心原本所在的位置,眉头微蹙。
守墓人……归墟……寂灭玄经……
幽冥教的背后,似乎牵扯着远比一个世俗皇朝叛乱更为恐怖的秘密。靖王夏侯桀,恐怕也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公子,您没事吧?”苏芸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玄玑也走了过来,面色凝重:“前辈,刚才那股气息……”
林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环顾一片狼藉的地宫,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皇室和幽冥教的援兵可能随时会到。我们立刻离开。”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们必须尽快将此处所见,以及幽冥教可能与‘归墟’有关的图谋,告知值得信任之人。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三人不再停留,由林弈施展遁术,隐匿气息,化作三道不起眼的流光,迅速离开了这已然成为废墟的靖王府地宫。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强横的气息骤然降临靖王府,其中一道,带着滔天的怒意与皇道龙气,赫然是属于当朝夏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