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得晕头转向,晃着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嚎。趁它还没缓过神,小妹猛地瞥见不远处两块巨石间有道狭窄缝隙。
“四丫,快过来!”
她一把拽住四丫的手腕,两人侧身挤进石缝。缝隙狭窄得刚好容身,外头已传来狼爪刨地的声响。
“快!推那块石板!”
四丫眼尖,发现旁边有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两人立刻用肩膀顶住石板边缘,铆足全身力气往前一掀——
“轰隆!”
石板应声倒下,不偏不倚,正好斜斜卡住了老狼试图探进来的前爪!
老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拼命挣扎间,那只前爪被石板卡得死紧,一时竟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四丫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拍了拍小妹冰凉的手背,压低声音说道:
“别怕,这石洞我熟。之前躲雨时摸过底,后面有条小路能出去,你跟紧我!”
她牵着小妹,两人贴着湿冷的石壁,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穿行。绕过几处突出的岩块,拔开垂落的藤蔓,终于从一个被杂草严密遮掩的洞口钻了出来。
那老狼见两人竟从另一头钻出,狂怒地猛蹿起身!奈何被石缝死死卡住的前爪猛地一扯,剧痛让它动作骤然一滞。
就这眨眼的空隙,四丫已疾冲上前,对准它本就带伤的后胯狠命一踹!
“呜——”
老狼哀嚎着前膝一软,跪倒在地。
一旁的小妹早已红了眼,趁势双手紧握木棍,铆足全身力气朝狼屁股某处一捅——
竟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嗷——呜——!”
凄厉的惨嚎瞬间拔高,变了调子,那狼在痛楚中竟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猥琐”。四丫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那棍子,竟硬生生捅进去了小半截!
别说老狼了,她看着都觉得腿软。
那老狼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呜咽声里混杂着痛苦的喘息。可它那双幽绿的眸子却死死盯在两人身上,里面的疯狂与怨毒几乎凝成了实质。
四丫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窜上脊梁。
“快走!它要发狂了!”
她一把拽住小妹,连滚带爬地向后撤去。地上的包袱也顾不上了,两人沿着山道没命地狂奔,硬是咬着牙没敢回头看一眼。
直到山势渐缓,脚下踩到了平坦坚实的官道泥土,身后那片山林里,再听不见任何令人胆寒的动静。
四丫和小妹才腿一软,齐齐瘫坐在地。夜风掠过汗湿的脊背,激起一阵透骨的凉。
两人对望一眼,突然就笑了起来,尽管笑声嘶哑,却带着一种挣脱了枷锁的清明。
“她们终于,活下来了!”
远处官道上传来规律的车轮声,夹杂着清脆的马铃。一列插着威远镖局旗帜的车队,正不紧不慢地朝着四方城的方向行进。
机会来了!
四丫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顺手拉起还有些发软的小妹,低声叮嘱:
“记住,就说咱们遇着了狼群,跟家人跑散了,要去四方城寻亲!”
她边说边利落地将两人本就破旧的衣襟扯得更开,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飞快地抹在脸上、手臂上,制造出仓惶逃命的痕迹。
等车队渐近,四丫猛地拽着小妹跪倒在路中央,扬起满是泥污的小脸,带着哭腔嘶声呼喊:
“大叔!行行好!求您捎我们一程吧!”
那声音里的惊惶与无助,任谁听了都要心头发颤。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从领头的马车里探出身,目光如刀子般在她们身上扫过——
从沾满泥泞的裤脚到撕破的袖口,最后定格在那些已经发暗的血迹上。
他眉头渐渐锁紧,沉声问道:
“两个小丫头,这是遭了什么难?”
“我们……我们本是跟着村里人去四方城碰仙缘的。”
四丫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昨夜在林子里歇脚,谁成想遇上了狼群……”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般低下头。小妹立刻会意,肩膀微微耸动,发出细弱的抽泣。
“逃命时大家都跑散了,我们的包袱也丢了……”
四丫重新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
“求大叔行行好,捎我们一程吧!我们只到四方城等人,什么杂活都能干,绝不给您添乱!”
络腮胡大汉看着她们狼狈的模样,又叹了口气,终于松口:
“罢了,碰上也是缘分。去最后那辆货车边上待着吧。记着,手脚干净点,别碰车上的货物。”
四丫和小妹连声道谢,手脚麻利地爬上了最后那辆堆满货物的板车。
一路上,两人抢着喂马、打水、收拾散落的行李,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镖师们见这两个丫头虽衣衫褴褛,却勤快懂事,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偶尔还会掰半块饼子分给她们。
就这样在颠簸中走了三日,直到第四天破晓,薄雾深处渐渐勾勒出巍峨城墙的轮廓。
“四方城到啦——”
车把式拖着长音吆喝了一声。
四丫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城楼,咧开干裂的嘴唇,眼里闪着光:
“来都来了!”
林小妹用袖子抹去额头的汗珠,紧紧握住四丫的手,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不拼一把,怎么行?”
远处城墙下,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四丫心想,家里这会应该会发现她跑路了,一定是在村里四处找寻,等想起仙门收徒这茬,少说也得是明天之后的事了。
到那时......
运气好些,她已是仙门弟子;差些,也早跑没影了。
在离四方城还有半里地的一个岔路口,络腮胡大汉将姐妹俩叫到车前:
“丫头,我们得往西边镖局去了,就送到这儿。前面直走就是四方城。”
四丫和小妹利落地跳下车。四丫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个捂得温热的小布包——
里面是她攒的所有铜板。
“大叔,钱不多,是咱们一点心意,多谢您一路照应。”
络腮胡大汉看着那捧得紧紧的布包,笑着摆了摆手:
“收着吧,进城后处处都要花钱,你们比我们更需要。”
旁边一个年轻镖师不由分说,往她们手里塞了两个还带着温气的麦饼:
“路上垫垫肚子。”
四丫喉头一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用力拉着小妹,“咚”地一声跪在尘土里,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待车马声渐远,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回头望向晨曦中的四方城——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哪是城墙,简直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山!青黑砖石一块压着一块,垒得又直又高,抬头望不见顶,几乎要插到天上去。
“我的天爷啊......”
小妹看直了眼,伸手就想去摸摸城墙的砖,旁边一个老汉见了急忙拦住:
“哎呦,这城墙可摸不得,讲究多着了!”
他摆摆手,又朝城门方向努了努嘴:
“就在这儿安心等着开城门便是。瞧见没?这几日仙门广收门徒,你们这些娃娃,都能进去试试仙缘。”
四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城门上肃立着不少披甲执锐的兵卒。玄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手中长枪的锋芒凛冽逼人。
城门前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扛着麻袋的汉子、推着独轮车的后生、怀抱婴孩的妇人……
“让让!让让道嘞!”
“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此起彼伏的吆喝与埋怨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尘土,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竟比水仙镇最热闹的庙会还要拥挤十倍。
四丫仰头望着那两扇紧闭的巨门,门上的铜环大得足以套进她们的腰身。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这就是传闻中的大城吗?
真的能容得下她这个从山坳里逃出来的小丫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