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禁地的仙灵峰密道里，岩壁渗出的水珠顺着石缝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轻响，混着绿儿手里铜镜的微光，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一片朦胧。
绿儿穿着身翠色劲装，裙摆被密道里的荆棘勾出几缕丝线，却丝毫不减她的灵动——她正举着铜镜，镜面恰好映出那只悬浮在半空的七彩石灵，石灵周身流转的光晕透过镜面，将她那双杏眼照得格外亮，像盛着两汪浸了星光的清泉。
“四师姑！您看！”绿儿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指尖轻轻点着石灵，“七彩开天石是真的！传说没骗我们！它就在这蛮荒禁地，我们找到它的石灵了！”
铜镜里映出四师姑的身影，她穿着件月白道袍，墨发用一根白玉簪绾起，面容清丽，眼角却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锐利。
看清镜中那只流光溢彩的石灵时，她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笑声透过镜面传来，竟带着股震得密道岩壁微微发颤的力量：“没想到是真的，好！好！绿儿你们立了大功！”
石灵似乎被这笑声惊动，在绿儿掌心转了个圈，七彩光芒愈发绚烂，紫水晶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铜镜，像是在打量那个笑得张扬的女子。
绿儿看着镜中四师姑眼角的笑纹，心里那点因深入禁地而生的紧张彻底消散，只觉得掌心的石灵暖得像团小火苗。
可下一秒，铜镜里的景象突然变了。四师姑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身形一晃，竟在镜中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间消失不见。
绿儿正纳闷，镜面已映出另一番景象——那是海底最深处，漆黑如墨的海水里，连游鱼的影子都看不见，只有偶尔从岩壁缝隙里渗出的幽蓝荧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四师姑的身影就站在这片死寂里，月白道袍在海水中轻轻浮动，衣袂上绣着的银丝在微光下泛着冷光。
水母阴姬背对着镜面，望着眼前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周身的气息瞬间沉了下去，刚才的爽朗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与这海底相符的寂静和孤冷。
绿儿举着铜镜的手微微一僵。她从未见过四师姑这般模样——平日里在仙山传道时，四师姑总是从容淡定，哪怕面对妖魔也带着三分笑意，可此刻在这海底深处，她的肩膀竟微微紧绷，墨发被海水濡湿，贴在颈侧，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四师姑？”绿儿试探着轻唤，声音在密道里显得格外轻。
铜镜里的四师姑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孤寂并未散去。她看着镜中的绿儿和石灵，声音透过海水和镜面传来，带着点模糊的沉闷：“知道了，你们护好石灵，我这边……还有点事。”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泛起一阵水波，四师姑的身影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海水，和那死一般的寂静。
绿儿握着渐渐暗下去的铜镜，心里莫名发沉。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石灵，石灵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七彩光芒柔和了许多。
“她在海底做什么？”旁边的孙一周凑过来，看着暗下去的镜面，眉头紧锁，“这海底深处……，四师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海底最深处的海沟里，连幽蓝的荧光都吝啬洒落，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海水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水母阴姬一袭水蓝长裙，裙摆上缀着的珍珠在黑暗中泛着温润的光，她赤着脚踩在滑腻的海岩上，每一步都激起细碎的涟漪，裙摆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水痕，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深海水母。
越往深处走，海水的压力越重，隐约能听到沉闷的心跳声，像是来自亘古的巨兽。
突然，两道幽绿的光刺破黑暗，那是两只巨大的眼睛，瞳仁比车轮还大，瞳孔里翻涌着古老的沧桑，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审视与威严。
水母阴姬停下脚步，对着那双眼眸缓缓屈膝跪下，水蓝长裙铺展在海岩上，像盛开的蓝莲花。她仰起脸，那张清丽的面容在绿光映照下，带着几分决绝：“属下水母阴姬，求见远古龙王。”
黑暗中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山峦在移动。
随着海水的剧烈翻涌，一座巨大的宫殿渐渐显露轮廓——宫墙由万年玄冰砌成，玉雕的梁柱上缠绕着发光的海草，宫门是两扇巨大的珍珠贝，此刻正缓缓张开。
宫殿深处，一条通体覆盖着墨色鳞片的巨龙静静躺着，鳞片在微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每一片都有盾牌大小，龙须垂落，像两挂银色的瀑布，那双幽绿的巨眼，正是来自这条沉睡的巨龙。
“水母阴姬。”远古龙王的声音响起，像深海暗流撞击礁石，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可知擅闯吾之寝殿，是何罪过？”
水母阴姬伏在地上，声音却异常坚定：“属下知罪，但事关水族存亡，属下不得不来。”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那双巨眼，“远古龙王，您当年因贪恋自由，厌烦俗世纷扰，将海界交由四海龙王掌管，自己避居于此，不理世事。可您看看现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痛心与愤怒：“您不管水族死活，独自逍遥万载，可如今三界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冤孽大帝篡夺三界之主位，视水族为草芥，逼我们为奴为婢，多少水族同胞被剥皮抽筋，死的死，伤的伤，连幼崽都难逃毒手！”
“龙族懦弱无能，要么屈膝投降，要么被囚于深海囚笼，海界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水母阴姬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您是海底真正的霸主，是水族唯一的指望！您不能再避世了！远古龙王，求您出世，护着水族吧！”
远古龙王的巨眼微微眯起，墨色的龙爪在地上轻轻一叩，海岩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远古龙王沉默了许久，龙须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忆万年前的岁月：“吾沉睡之时，曾言海界兴衰，自有定数。”
“定数？”水母阴姬猛地抬头，泪水混着海水滑落。
“难道看着水族灭族，也是定数吗？您身上的鳞片，每一片都刻着水族的信仰；您的龙威，曾庇佑四海万年安宁！如今您的子民在流血，在哀嚎，您怎能逍遥于此？”
她站起身，水蓝长裙在海水中猎猎作响，那张清丽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属下今日前来，不是求您，是来唤醒您！您是远古龙王，是水族的天！若您执意避世，属下便死在这寝殿之中，以血肉告慰那些死去的同胞！”
远古龙王的巨眼盯着她，瞳孔里映出她单薄却倔强的身影。
许久，远古龙王缓缓抬起龙爪，巨大的爪子悬在水母阴姬头顶，却没有落下。
海水开始剧烈翻涌，宫殿的玄冰墙壁上，浮现出四海的景象——被焚烧的海族，被囚禁的龙族，被当作玩物的虾兵蟹将……
“冤孽大帝……”远古龙王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波澜，墨色的鳞片开始泛起微光，“敢动吾之水族……”
他缓缓起身，庞大的身躯撑起整个宫殿，龙角刺破殿顶，直入深海。
幽绿的巨眼里燃起火焰般的光芒，威压如海啸般席卷开来，整个海沟都在震颤。
水母阴姬看着他苏醒的模样，含泪笑了，水蓝的裙摆随风舞动，像迎接黎明的第一朵浪花。
远古龙王低头看着她，声音恢复了威严：“看来是要规划抢夺三界了。”
“七彩开天石现世了吗？”
“是的。”
远在天边的天界兜率宫的太上老君，看着指南针一直在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