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学龙的喊声刚落，左光斗等未辞官的东林官员立即 “扑通” 跪地。
“陛下三思！冯铨与东林党素有嫌隙，让他入特别京察组，恐会公报私仇，构陷忠良啊！” 齐声抗议声带着刻意拔高的悲愤。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在城楼上的朱由校身上。
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见。
方从哲见状，连忙上前一步。
袍角扫过地面，厉声喝道：“放肆！陛下已有旨意，尔等竟敢公然质疑？是想抗旨不成？”
刘若愚也跟着上前，尖细的声音带着威慑：“眼下各部衙空缺甚多，政务堆积如山，哪有时间在此纠缠？补官程序继续，再敢阻挠者，以抗旨论处，押入诏狱！”
左光斗等人脸色一白。
嘴唇哆嗦着，却依旧不肯起身，硬撑着喊道：“臣等并非抗旨，只是为朝廷安危着想……”
“为朝廷着想，就该好好在衙署履职，而非在此哗众取宠，耽误补官大事！” 朱由校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
声音像裹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冯铨入组之事，朕意已决！再敢多言者，与辞官者同罪，革职抄家！”
左光斗等人浑身一颤，再也不敢说话。
只能不甘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退到一旁。
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抬头看城楼。
补官程序重新启动，寒士们像是被点燃的火苗，重新涌上前来。
奉天门下又恢复了热闹景象。
“愿为陛下效力” 的声音此起彼伏。
城楼上，朱由校看着下方的乱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他要的就是让文官查文官。
冯铨与东林党有私仇，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查，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方从哲为了安插自己人，也会全力配合京察组，扫清障碍。
这样既能彻底清除东林党的余孽，又能抄没他们的家产充实军械制造总局，可谓一举两得。
还能让天下人看看，东林党到底有多贪腐。
“魏忠贤。” 朱由校开口道，目光依旧盯着下方。
“方从哲举荐的特别京察组成员，一概准奏，让他们即刻上任，今晚就开始查核，不得拖延！”
“奴婢遵旨！” 魏忠贤躬身应下，心里暗叹。
陛下这一步棋走得太高明，借刀杀人，还能落个 “公正查贪” 的名声！
入夜后，京城各衙门前灯火通明。
火把的光映在墙上，晃得人眼睛发花。
冯铨穿着崭新的官袍，率领着十几名年轻言官，手里举着朱由校的明黄圣旨。
脚步铿锵地直奔吏部、礼部等东林党官员聚集的衙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东林党的心上。
“奉陛下旨意，特别京察组查核政务！所有辞官东林官员经手的案卷、账目，一律交出！敢私藏销毁者，按通敌同罪论处！” 冯铨手持圣旨，声音洪亮，震得衙门内的官吏们瑟瑟发抖。
手里的算盘都掉在了地上。
吏部衙内，周嘉谟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火折子，想要把一些记录亏空的账目烧了。
听到冯铨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
账本也跟着滑落在地，纸张散了一地。
“周大人，何必这么慌张？” 冯铨走进来，弯腰捡起地上的账本。
手指捻着纸页，翻了几页，嘴角勾起冷笑。
“这账目上的三万两漕运亏空，怕是够你抄家灭族，连你老家的祖宅都保不住吧？”
周嘉谟脸色惨白如纸，强作镇定地摆着手：“冯大人，这只是笔误，记账的时候多写了一个零，并非亏空……”
“笔误？” 冯铨将账本 “啪” 地扔在案上，纸张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那这笔‘代付江南盐商运费’的五千两银子，也是笔误？还有这笔‘修缮吏部后墙’却进了你小舅子腰包的三万两，难道也是笔误？”
周嘉谟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下巴上的胡须，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礼部衙内，陈于廷正和几名东林官员围在桌前，压低声音商议如何把贪腐的账目抹平。
冯铨带着人突然闯入，脚步声惊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
“陈大人，陛下有旨，查核你经手的祭祀款项。” 冯铨拿出一份清单，念得字正腔圆。
“去年冬至祭天，朝廷拨付十万两白银，用于置办祭品、修缮祭台，可据我所知，实际只用了六万两，剩下的四万两，去哪了？不会是进了你的私库吧？”
陈于廷脸色一变，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那四万两…… 用于修缮天坛的偏殿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记账……”
“修缮天坛的账目呢？” 冯铨往前一步，逼近陈于廷，语气带着压迫。
“我已经查过工部的档案，去年一整年，天坛都没有任何修缮记录！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
陈于廷被问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冯铨，却又不敢反抗。
冯铨手里拿着圣旨，他若是反抗，就是抗旨，后果不堪设想。
冯铨率领的特别京察组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夜之间查遍了六部衙门。
东林党官员经手的账目、案卷被翻得底朝天。
连压在箱底的旧账都被找了出来，不少亏空、贪腐的证据被一一找出，堆在桌上像小山一样。
周嘉谟、陈于廷等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怒火中烧，却又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证据被收走，心里又急又怕，像热锅上的蚂蚁。
次日清晨，礼部衙内的气氛依旧紧张，连呼吸都带着压抑。
陈于廷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空荡荡的抽屉，气得捶胸顿足，声音都变了调：“冯铨这个小人！竟敢如此针对我们东林党！等此事过去，我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解学龙坐在一旁，手指敲着桌面，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会票，递给陈于廷，声音压得很低：“陈大人，这是十万两银子的会票，你拿着去见冯铨，就说这是给特别京察组的‘办公经费’，让他高抬贵手，放过孙慎行大人。”
“孙大人要是出事，我们就少了一个靠山！”
陈于廷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接过会票：“还是解大人有办法！我这就去，定能让冯铨松口！”
他拿着会票，急匆匆地赶到特别京察组的办公地点，见到冯铨，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连忙递上会票：“冯大人，这是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买点茶水、点心，不成敬意！还请冯大人高抬贵手，孙慎行大人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贪腐，还请放过他一马！”
冯铨接过会票，展开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信将疑票扔回给陈于廷，票纸擦过陈于廷的脸颊，带着风：“陈大人，你这是想贿赂本官？陛下让我们查核贪腐，你却敢公然行贿，真是好大的胆子！当本官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他厉声喝道：“来人！把陈大人带下去，严加审讯，问清楚这十万两银子是哪里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贪腐款项没交代！”
几名京察组的言官立刻上前，架起陈于廷的胳膊就往外走，动作粗鲁。
“冯铨！你别太过分！我不会放过你的！东林党不会放过你的！” 陈于廷挣扎着大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却没人理会他。
冯铨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转身对身后的言官道：“走，去礼部，调取教坊司官妓名册！我倒要看看，孙慎行在教坊司上，还藏着多少猫腻！”
言官们愣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疑惑地问：“冯大人，调取教坊司名册干什么？这和贪腐有什么关系？”
“少废话，跟着我走就是！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冯铨说着，率先朝礼部走去，脚步急促，眼神里满是兴奋。
他早就听说，孙慎行借着教坊司采买的名义，挪用公款玩乐，这次一定要把他的丑事全抖出来！
礼部衙内，孙慎行正坐立不安地踱步，手里攥着一块玉佩，转得飞快。
突然看到冯铨带着人闯进来，心里 “咯噔” 一下，像是被重锤砸了，连忙上前阻拦：“冯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京察组不是查贪腐吗？来礼部档案房做什么？”
“奉陛下旨意，调取教坊司官妓名册，查核历年礼部拨付的教坊司经费！” 冯铨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孙大人，还请配合，别逼本官动手！”
孙慎行脸色骤变，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连忙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住冯铨：“冯大人，教坊司名册乃是礼部机密，涉及宫廷隐私，岂能随意调取？你这是越权行事！”
“机密？” 冯铨冷笑一声，一把推开孙慎行，孙慎行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桌角上。
“本官看，是里面藏着你的把柄吧？藏着你挪用教坊司经费，私邀官妓玩乐的丑事吧？”
他径直朝档案房走去，脚步飞快。
孙慎行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阻拦，却被京察组的言官死死按住胳膊，动弹不得。
他看着冯铨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彻底完了！要是名册被调走，自己挪用公款、私通官妓的丑事就会被公之于众，到时候不仅官位保不住，连小命都得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