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锉刀,刮过喉咙和肺叶,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我半搀半背着气息奄奄的玄尘子天师,在漆黑一片、枝杈横生的原始林莽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奔逃。身后,湖岸方向传来的低沉嗡鸣与水浪翻涌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
根本顾不上辨别方向,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那片被诅咒的水域,远离那些神秘的杀手和即将彻底苏醒的恐怖存在。荆棘撕扯着衣物,在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裸露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几次让我险些摔倒。玄尘子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他枯瘦的身体轻飘飘的,但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如同灌铅,胸口灼痛得几乎炸裂,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声响似乎才渐渐微弱下去。我靠着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古松树干,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酸涩。
暂时……安全了?
林间依旧是一片死寂,但这种死寂与湖畔那种被窥视的死寂不同,更像是万物沉睡的自然静谧。我侧耳倾听了片刻,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只有风吹过树冠的沙沙声。
我将玄尘子小心地放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借着从浓密树冠缝隙透下的、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星光,检查他的情况。老天师脸色灰败,嘴唇干裂,之前强行预警和收敛气息显然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此刻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水……需要水……”他无意识地呓语着。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自己也渴得厉害。丢弃了营地,我们身上没有任何补给。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否则不用敌人追来,我们自己就得渴死、累死在这林子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野外求生的知识,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湿度和风向,同时观察着植被的分布。苔藓通常生长在阴湿的北侧,一些特定的喜湿植物也能指示水源的方向。
片刻后,我选定了一个方向,再次背起玄尘子,艰难地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张如同两座大山压在身上。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耳边终于传来了细微的、潺潺的流水声!精神一振,我加快脚步,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一条仅有米许宽、清澈见底的山间溪流出现在眼前!
我小心翼翼地将玄尘子放在溪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俯下身,用手捧起冰凉的溪水,贪婪地喝了几大口。甘洌的泉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
随后,我用水壶装满水,小心地喂给玄尘子。清凉的溪水似乎让他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浑浊,但至少有了焦点。
“丁……丁小友……”他声音微弱。
“天师,感觉怎么样?我们暂时安全了,找到了一条溪流。”我一边说,一边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势,幸好除了虚弱和轻微擦伤,并无大碍。
玄尘子点了点头,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连忙扶住他。他看了看四周漆黑的环境,又侧耳听了听远方的动静,眉头微蹙:“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湖中之物既醒,恐生更大变故。”
我何尝不知。那些杀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势力。他们与“清理者”是否一伙?还是马三元派来的?他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要除掉我们,尤其是玄尘子。是因为老天师的能力对他们构成了威胁?
还有湖里那东西,被彻底惊动后,会做出什么?会不会离开水域?一想到那黑暗邪瞳和无数惨白触须可能蔓延到岸上,我就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尽快与萧断岳或者林闻枢他们取得联系!但卫星电话在逃亡中遗失了。
“我们先沿着溪流往下游走。”我做出决定,“溪流通常会汇入更大的河流,甚至可能找到山民或者出路。同时想办法发出信号,或者找到制高点尝试联络。”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我再次背上玄尘子,沿着溪流边缘,向下游跋涉。溪水冰冷刺骨,河床湿滑,行走起来比林中更加困难,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不用担心在密林中迷失。
天色微明,林间的光线依旧晦暗。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传来瀑布的轰鸣声。走近一看,溪流在此处形成一个数米高的小型瀑布,下方是一个不大的水潭。
我正观察着如何绕行,突然,眼角余光瞥见瀑布下方水潭边的岩石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心中一动,我小心地放下玄尘子,让他靠在树后,自己则握紧分土爪,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靠近之后才发现,那反光物赫然是一个被遗弃的、军用水壶的金属壶盖!水壶本身不见踪影,但在旁边的泥地上,我发现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特殊防滑纹路的鞋印!与之前在湖边发现的“清理者”鞋印一模一样!
他们果然也撤离了湖边,而且似乎也经过了这里!看鞋印的方向,他们是朝着下游去了!
我捡起那个壶盖,入手冰凉。他们匆忙间遗落了水壶?还是……故意留下的标记?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我们并未真正摆脱危险,甚至可能正沿着对方走过的路在前进!
我将发现告知了玄尘子。老天师沉默片刻,缓缓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跟着他们,或许能找到出路,但也可能……自投罗网。”
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原始森林里,我们迟早会因为补给耗尽而陷入绝境。跟着这些人的踪迹,虽然危险,但至少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找到与他们相关的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背起玄尘子,再次踏上征途。只是这一次,脚步更加谨慎,眼神更加警惕。
亡命林莽,前路未知。追踪者与被追踪者的角色,在这晨光熹微的原始森林中,变得模糊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