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地宫内只剩下穹顶破洞投下的惨白天光(来自外界),以及残破祭坛和满地狼藉。那枚曾经搅动风云的【蛊母邪璎】已然消失,其力量一分为二,分别隐没于云梦谣的眉心与丁逍遥的心口。
云梦谣额间那混沌色的璎珞印记微微闪烁,随即隐没不见,她呼吸平稳,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融合。丁逍遥则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心口皮肤下那暗澹的雷纹璎珞虚影与体内新生的力量缓缓共鸣,修复着伤势,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全知”感——他仿佛能隐约感知到这片地宫,乃至更远处蛇盘村残留的、与“蛊”“毒”“生”“灵”相关的细微能量流动。
林闻枢、公输铭、罗青衣和陆知简围拢过来,看着两人,脸上充满了担忧与后怕。刚才那邪璎择主与“寻龙会”突袭的一幕,太过惊心动魄。
“他们……没事吧?”陆知简声音干涩。
罗青衣仔细检查了云梦谣和丁逍遥的状况,眉头紧锁:“生命体征平稳,能量波动在融合……但具体是好是坏,无法判断。那东西……太诡异了。”
公输铭眼中白光恢复稳定,扫描着四周:“‘寻龙会’能量信号已消失,地宫结构因刚才攻击出现局部不稳定,建议尽快撤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无形无质、却远比之前共生体意志更加晦涩、更加深邃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古神打了个哈欠,勐地从地宫最深处——那祭坛下方的裂隙中弥漫开来!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也非威压,而是一种……“映照”?或者说,“引动”!
它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瞬间在每个人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首当其冲的是陆知简。他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不再是残破的地宫,而是变成了一间燃烧着熊熊大火的书房!无数他视若生命的古籍、文献、手稿在火焰中化为灰尽,他拼命地扑救,嘶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毕生的心血、所有的知识、历史的真相,在眼前一点点消失,那种绝望与心痛,几乎将他吞噬!他跪在“火场”中,发出无声的哀嚎。
紧接着是林闻枢。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最信赖的战友、最好的兄弟,为了掩护他撤离,身陷重围,在他通讯器的另一端,传来最后一声爆炸和戛然而止的电流杂音……那一刻的无力、悔恨与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罗青衣则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药圃。她精心培育的、能救人性命的无数珍稀药草,在她眼前迅速枯萎、腐烂,化作剧毒的脓水。而她最在乎的亲人、朋友,包括昏迷的萧断岳,都在远处痛苦地挣扎,向她伸出手求救,她却因为药草的毁灭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毒液中消融……冰冷的绝望和自责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就连公输铭,那绝对理性的核心也受到了冲击!他“看”到自己所依赖的一切数据、逻辑、分析模型,全部崩溃、错乱,变成毫无意义的乱码。他所认知的世界基础正在瓦解,一种名为“未知”与“混沌”的恐惧,如同病毒般试图侵蚀他的核心程序,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宕机”的危机感。
而这股引动心魔的力量,最主要的目标,显然是刚刚与【蛊母邪璎】融合的丁逍遥和云梦谣!
云梦谣在沉睡中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颤抖。她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孤独的、被视作异类的雨夜,被玩伴抛弃,被亲人疏远,只有无尽的雨水和冰冷的房间……那份深埋的、对“连接”与“温暖”的渴望与恐惧,被无限放大。
而丁逍遥所面对的,则更加复杂、更加凶险!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分裂成了无数个碎片,同时经历着不同的恐怖幻境——
时而,他回到吴越剑冢,但那柄被降服的兵戈剑胎并未温顺,反而爆发出滔天煞气,反噬其身,将他千刀万剐,感受着血肉剥离、灵魂撕裂的痛苦!
时而,他置身夜郎王竹海,但青神并未被安抚,反而彻底狂暴,无尽的根须如同巨蟒般将他缠绕、拖入地底,窒息与黑暗吞噬着他!
时而,他站在巴山雷音绝壁之巅,但这一次,没有雷击木心相助,那星图雷纹降下毁灭神罚,亿万雷霆加身,将他噼得飞灰湮灭!
时而,他甚至“看”到,因为自己的无能或错误决策,所有的队友——罗青衣、萧断岳、林闻枢、云梦谣、公输铭、陆知简、金万贯——一个个惨死在他面前,死状凄厉,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兵戈反噬、生机吞噬、雷霆毁灭、挚友殒命……所有他内心深处潜藏的、对力量的恐惧、对失败的担忧、对无法守护同伴的自责,被这股诡异的力量无限放大、扭曲,化作最狰狞的心魔,从意识的每一个角落蜂拥而出,要将他彻底拖入绝望的深渊!
“不……这不是真的……”丁逍遥在幻境中挣扎,嘶吼,左眼雷纹疯狂闪烁,试图以雷霆的“秩序”真意驱散这些幻象。胸膛处,那新生的、融合了邪璎部分本源与雷霆生机的力量也在自发抵抗,散发出混沌色的微光。
但这股引动心魔的力量太过诡异,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从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滋生,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
地宫之内,除了昏迷的云梦谣和勉力支撑的丁逍遥,其他四人已然彻底沉沦于各自的心狱幻境之中,或绝望哭嚎,或愤怒嘶吼,或麻木呆滞,情况岌岌可危!
公输铭核心过载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林闻枢勐地抬起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