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潜游在深海的鱼,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燃烧着寂灭火焰的黑色符文。丁逍遥的精神感知紧紧缠绕在鬼手之上,感受着那一缕新生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龙脉本源。
这缕本源虽微弱,却品质极高,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金,蕴含着最纯粹的大地之力与生机。它正被鬼手自发地吸收、炼化,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受损的躯壳,甚至连之前因力量冲突而留下的暗伤,都在被悄然抚平。
然而,包裹在外的归墟封印,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棺,将一切生机与外界隔绝。那冰冷的、否定一切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存在感。若非这缕龙脉本源护住了他最后的灵台一点清明,他的意识早已被这永恒的寂静同化、消散。
必须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在绝望的土壤中顽强生根发芽。
他的感知,顺着鬼手与龙脉本源的连接,向下延伸,触碰到了那座古老的祭坛,以及祭坛中央那块残缺的黑色龟甲。
“嗡……”
当他的精神触角接触到龟甲的瞬间,一股苍凉、厚重、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意念,如同沉眠的巨龙被轻轻触动,缓缓苏醒。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段段破碎的信息洪流,直接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远古的先民,在巫祭的带领下,踏遍千山万水,寻龙点穴,勘定地脉节点;看到了他们以无上智慧和牺牲,采集天地奇珍,炼制出九块蕴含龙脉本源之力的“镇龙甲”,分别镇守九处地脉要害,布下“九曜镇魔”大阵,守护一方安宁;也看到了岁月变迁,阵法力量逐渐衰减,以及……不久前,一股充满亵渎与混乱的外来力量(蚀),如同病毒般侵入此地,污染地脉,并试图扭曲、吞噬这镇龙甲的力量……
这黑色龟甲,正是九块“镇龙甲”之一!是维持“九曜镇魔”局运转的关键核心!
而此刻,这块镇龙甲因为之前的污染和侵蚀,已然受损,灵性大失,只能勉强维系着此地不被归墟之力彻底湮灭。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丁逍遥脑海中迅速成形。
归墟之力,否定一切,湮灭万物。
龙脉本源,蕴含生机,滋养天地。
这两股力量本质截然相反,如同水火不容。
但……他的鬼手,先后吸收了九骨金刚的本源(蕴含煞气与地脉之力)、碑林战魂的煞气、蚀巢的混乱之力,最后又在归墟之力的压迫下,融合了这缕精纯的龙脉本源……这只手,似乎成了一个能够容纳、转化不同性质力量的奇异容器!
或许……他可以借助这块受损的镇龙甲为引,以鬼手为桥梁,强行引导、平衡体内的归墟之力与龙脉本源,不是对抗,而是……疏导与转化!将这毁灭性的封印力量,一部分导入镇龙甲,助其修复,另一部分……化为打破这封印的力量!
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归墟之力彻底失控,将他连同这块镇龙甲一起湮灭!或者龙脉本源无法承受归墟之力的冲击而崩碎!
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
丁逍遥凝聚起全部的精神意志,如同驾驭着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鬼手内那新生的龙脉本源,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下方那残缺的黑色龟甲之中。
起初,龟甲毫无反应,仿佛死物。
但随着龙脉本源的持续注入,那龟甲表面天然生成的复杂纹路,开始极其微弱地亮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一股微弱的吸力从龟甲中传来,开始主动汲取龙脉本源。
就是现在!
丁逍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压制鬼手深处那被封印隔绝、却依旧蠢蠢欲动的归墟之力!反而,他主动放开了对其中一小部分的束缚,并以自身意志为引导,将其……缓缓渡入那正在被龙脉本源激活的镇龙甲!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镇龙甲猛地剧颤起来!温润的龙脉光泽与冰冷的归墟黑焰猛烈冲突、交织!龟甲表面的裂纹似乎都在扩大!
丁逍遥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这两股力量的冲突撕裂!鬼手更是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粉碎!
但他死死咬牙撑住,精神意志如同最坚韧的钢丝,牢牢把控着渡入力量的强度和速度!他在赌,赌这块上古流传下来的镇龙甲,有其神异之处,能够承受住这毁灭力量的洗礼!
果然,在最初的剧烈冲突后,那镇龙甲上的古老纹路竟开始自行调整、流转!它仿佛一个精密的转化器,开始艰难地、一点点地将那充满毁灭意味的归墟之力,剥离、转化,一部分用于修复自身龟甲上的裂纹,另一部分,则化为了精纯的、中正平和的天地元气!
有效!
丁逍遥精神大振!他如法炮制,开始更大胆地引导归墟之力,通过鬼手,注入镇龙甲!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必须精确地控制着渡入的力量,不能多一分,否则镇龙甲可能瞬间崩碎;也不能少一分,否则无法积累足够打破封印的力量。
时间在这片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块黑色龟甲表面的裂纹已然修复了大半,光泽也变得温润内敛,散发出远比之前强大的龙脉气息。而丁逍遥鬼手内盘踞的归墟之力,也被消耗了近半!
是时候了!
他猛地将剩余所有可控的归墟之力,连同鬼手内那新生的、壮大了不少的龙脉本源,以及镇龙甲反馈回来的精纯元气,三者合一,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既蕴含着毁灭又孕育着新生的混沌洪流,狠狠撞向了上方那笼罩着他的、由归墟符文构成的封印!
“给我……开!”
轰隆——!!!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能量波动,从深渊之底猛然爆发!黑色的归墟符文锁链在内部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笼罩天坑的寂灭领域剧烈震荡!
上方,正在崩塌的圣山废墟中,一道混合着漆黑与暗金双色的光柱,猛地冲破乱石,直贯天际!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一道人影!
已经退到安全地带、正绝望地看着圣山彻底崩塌的萧断岳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呆了!
“那是……逍遥?!”萧断岳猛地站起,不顾伤势,死死盯着那道光柱。
光柱持续了数息,缓缓消散。
漫天烟尘碎石中,一个身影踉跄着,从一片狼藉的废墟里站了起来。
他衣衫褴褛,浑身布满污迹和细小的伤口,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经历了涅盘重生。
他抬起右手,那只鬼手依旧苍白,但仔细看去,皮肤下仿佛有暗金与微弱的黑芒交织流转,散发出一种内敛而深不可测的气息。
他的左手,则紧紧握着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却温润如玉的黑色龟甲。
丁逍遥抬起头,望向远处目瞪口呆的同伴们,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我……回来了。”
圣山之厄,暂告段落。但手握镇龙甲,知晓了“九曜镇魔”秘密的他明白,真正的征程,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战魂碑藏》,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