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激起漫天烟尘,如同为那深埋地底的悲愿帝王奏响的最后一曲挽歌。我们站在黑石林的边缘,望着那被彻底封死的洞口,久久无言。每个人都带着伤,身心俱疲,哈森和陆知简更是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戈壁的风带着沙砾吹打在脸上,带来刺痛的清醒。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沉重的责任感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所取代。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他们疗伤。”罗青衣检查着哈森和陆知简的状况,语气急促。哈森失血过多,内腑受创,陆知简心神透支,元气大伤,都需要立刻静养和药物治疗。
丁逍遥虽然醒了过来,但脸色苍白得吓人,胸口的罗盘虚影几乎看不见,走路都需要萧断岳(留守的)搀扶。他看了一眼被掩埋的洞口,又看了看手中那卷以巨大代价换来的绢帛,眼神复杂。
“走!”萧断岳(留守的)背起哈森,我背起陆知简,金万贯和玄尘子搀扶着丁逍遥,罗青衣警惕地注意着四周,我们一行人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踉跄着向黑石林外走去。
来时满怀探寻之心,归时背负血泪秘辛。
按照记忆和陆知简之前绘制的地图残片,我们艰难地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由几块巨大风蚀岩形成的天然庇护所。这里背风,有少许耐旱植物,岩缝里还能渗出少量苦涩但能饮用的地下水。
将伤员小心安置在岩洞最深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罗青衣立刻开始全力救治。她将所剩无几的珍贵草药都用上了,银针飞舞,刺入穴位,稳住他们濒危的生机。玄尘子也以自身真气为辅,帮助疏导药力,护住心脉。
我和萧断岳(留守的)、金万贯则负责警戒和寻找更多的水源、食物。戈壁的夜晚寒冷刺骨,我们收集了一些枯死的骆驼刺和灌木,在岩洞入口处小心地生起一小堆篝火,既能取暖,也能驱赶可能的野兽。
直到第二天下午,在罗青衣和玄尘子不惜代价的救治下,哈森和陆知简的性命总算暂时保住了,但依旧昏迷不醒,需要长时间休养。丁逍遥的状态也稍微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能自行行动了。
篝火旁,我们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丁逍遥将那卷血迹与尘土混合的绢帛再次展开,就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研读。
“…朕,允炆,承太祖基业,本欲励精图治,再造盛世…然,四叔篡逆,神器蒙尘,江山易主…”
“…逃至燕地,偶得上古残卷,知龙脉有异,‘蚀’之力潜伏,乃朱棣篡逆、天道失衡之兆…若任其滋长,必致神州陆沉…”
建文帝那充满不甘与绝望的文字,仿佛带着血泪,透过数百年的时光,烙印在我们心头。他的化龙,并非为了私欲,而是一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牺牲。
“…残卷载有‘化龙替脉’之秘法,以帝王之身,承载龙气,以身代之,净化‘蚀’染…虽九死一生,魂飞魄散,亦在所不惜!此非为朕一人之江山,乃为天下苍生!”
看到这里,我们都为之动容。这位被历史书写为失败者的建文帝,竟有如此胸怀与决绝。
“…然,化龙之仪,凶险异常,需引动地脉龙气,更需…九曜镇魔之器为辅,方可稳定龙核,导引其力,净化燕脉…惜,朕穷尽心力,只觅得残器线索,未能齐聚…”
关键信息出现了!九曜镇魔之器!
“…据残卷所载,‘九曜’对应天地九星,镇魔之器亦有其九,分散神州各处,镇压‘蚀’之节点…朕所得线索,指向三处…”
丁逍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念出了绢帛上记载的三个地点:
“其一,西域天山,龙池之畔,有‘冰魄’镇水…”
“其二,南疆密林,祖图之源,有‘木精’守生…”(此条与我们之前在黄峒瑶的经历隐隐对应)
“其三,东海归墟,鲛人之国,有‘水精’定波…”
绢帛上关于这三个地点的记载十分简略,似乎建文帝也未能深入探查。而另外六件镇魔之器,则完全没有线索。
“九曜镇魔…冰魄、木精、水精…”玄尘子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动,“若贫道所料不差,这九器并非凡物,而是对应天地本源之力所化的灵物或者至宝。集齐它们,不仅能稳定龙脉,净化‘蚀’之力,恐怕…也是彻底修复乃至强化‘九曜镇魔’大阵的关键!”
我们都意识到了这卷绢帛的价值!它不仅揭示了建文帝化龙的真相,更指明了我们接下来寻找镇龙甲、对抗“蚀”的方向!
“天山龙池…黑风和寨老都曾提及…”丁逍遥看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戈壁,“看来,我们的下一站,必须去那里了。”
“可是…”金万贯看着昏迷的哈森和陆知简,又看了看虚弱的丁逍遥,面露难色,“我们现在伤的伤,残的残,怎么去那天山龙池?听说那里比苗疆和这戈壁还要凶险得多!”
这是一个现实而残酷的问题。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别说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冰魄”,能否安全穿过接下来的茫茫戈壁和雪山都是未知数。
丁逍遥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几乎淡不可见的罗盘虚影,又摸了摸怀中的同心铃。
“再凶险,也必须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哈森兄弟和陆知简为我们付出太多,必须找到更好的方法救治他们。而且…‘蚀’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下一块镇龙甲,获得更强的力量。”
他顿了顿,看向我们每一个人:“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可以带着足够的物资离开,我绝不阻拦。”
岩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萧断岳(留守的)重重哼了一声:“老子这条命早就豁出去了!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罗青衣擦拭着银针,语气平静:“我是医者,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玄尘子微微一笑:“贫道方外之人,亦知守护苍生乃大义所在。”
金万贯看了看我们,一咬牙:“妈的!拼了!丁爷,我老金虽然怕死,但更怕对不起朋友!”
我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豪情。“同生共死!”我只说了四个字。
丁逍遥看着我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血色的笑意。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休整几日,待伤势稍缓,便出发,前往西域天山!”
目标已定,前路虽险,吾往矣。
然而,我们都不知道,就在我们于这戈壁岩洞中研读建文帝手书,决定西行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阴暗殿堂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看着面前水盆中显示的、模糊崩塌的山体影像,发出了一声冰冷的轻笑。
“化龙疑冢…终于现世了…‘种子’似乎也活跃起来了…很好…传令下去,重点关注西域方向…是时候,收回一些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