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殿内,早已不复往日的庄严肃穆。
大部分官员都被忠勇侯的手下按在地上,双手反绑于身后,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惊恐与惶惑,有的甚至已吓得浑身瘫软,瑟瑟发抖。
唯有寥寥几位武将,仗着一身过硬的武艺,还在拼死抵抗,他们背靠背站着,将几位年迈的文臣与惊慌失措的宫人护在身后,形成一道单薄却坚韧的人墙,抵挡着叛军的步步紧逼。
忠勇侯的到来,无疑让局势彻底剧变。
原本还能勉强维系的对峙平衡被彻底打破,叛军士气大振,攻势愈发猛烈,那几位武将已是强弩之末,脸上布满了汗水与血痕,呼吸渐渐紊乱,手臂也因长时间握剑而微微颤抖,可他们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可谁也没有想到,正是忠勇侯这咄咄逼人的姿态,正是应卫青这背主求荣的背叛,彻底激起了惠安帝最后的血性。
他缓缓抬手,指尖扣住腰间一枚不起眼的墨玉玉佩——那玉佩色泽暗沉,样式普通,平日里无人会多加留意,却是他暗中布置的最后一道防线。
惠安帝猛地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玉佩应声碎裂,细小的玉屑从他指缝间滑落。
这是召集暗卫的信号!
那是惠安帝为防不测,耗费数十年心血暗中培养的一支龙卫,人数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隐匿于宫中各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如今江山岌岌可危,自身难保,他已无任何退路,唯有死战到底。
“今日,便与尔等殊死一战!”惠安帝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几道迅捷的破空之声,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紧接着,数道黑衣身影从殿梁之上、屏风之后、殿门两侧的阴影中骤然闪现,他们身形迅捷如电,面无表情,手中利刃泛着森寒的光芒,直奔忠勇侯与应卫青等人而去。
一场关乎生死、关乎江山社稷的殊死搏斗,就此拉开序幕。烛火摇曳,光影交错,兵刃的寒光与飞溅的血迹,瞬间染红了这座象征着皇权的大殿。
龙卫的骤然现身,既是意料之外,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历代帝王便有暗中豢养龙卫的传统。
这支队伍隐秘至极,不属任何编制,不登任何名册,唯有帝王本人知晓其存在,是专为护驾而设的最后一道屏障,不到国破君危的绝境,绝不会轻易动用。
如今惠安帝已是背水一战,龙卫的出现,既是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搏,也算是延续了先祖留下的保命后手。
寒光再起,厮杀声瞬间盖过了殿内的所有声响。
龙卫个个身手卓绝,黑衣如影,兵刃出鞘时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与忠勇侯麾下的叛军、倒戈的禁卫军缠斗在一处。
刀锋碰撞的锐响、皮肉被割裂的闷哼、临死前的惨嚎交织在一起,溅起的鲜血喷洒在朱红的殿柱上、冰冷的白玉阶上,甚至沾染了高悬的宫灯,让摇曳的烛火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
又是一场惨烈至极的血战。
龙卫虽精锐,却架不住叛军人数众多,双方你来我往,死伤瞬间攀升。
殿内原本还算规整的陈设早已被毁坏殆尽,桌椅倾倒,屏风碎裂,锦绣地毯被血渍浸透,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声响;殿外的厮杀更是如火如荼,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夜空都泛着血色。
怀清避开一道横扫而来的刀锋,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
她目光快速扫过殿内外的狼藉,心中没有半分犹豫——此刻绝非恋战之时。
惠安帝有龙卫拼死相护,暂时暂无性命之忧,而她身后,还护着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与宫人,其中不乏知晓宫中隐秘、或是对日后局势至关重要之人。
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这混乱的战局中,寻得一条生路,将身后这些人安全转移出去。
她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目光在殿内快速逡巡,留意着每一处可以藏身的角落、每一条可能通往宫外的密道入口,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最优的撤离路线,同时还要时刻警惕着周围呼啸而来的兵刃,护好身后人的安全。
可眼下最大的难题,便是护卫力量严重匮乏。
方才拼死抵抗的几位武将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又被卷入与叛军的缠斗中,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人手来护送撤离。
而怀清空有一身力气,面对这般刀光剑影的血战,不过是杯水车薪,想要护住一行人周全,难如登天。
更关键的是,刘婕妤的身份本就敏感。
她身为帝妃,是贤王与忠勇侯眼中必须掌控的棋子,如今宫城已破,这里早已不是安全之地,一旦发现她们的踪迹,必然会全力围堵。
此前尚能借着殿内混乱暂避一时,可随着龙卫与叛军的厮杀愈发激烈,战火随时可能蔓延到她们藏身之处,片刻的安宁也已是奢望,刘婕妤这里,终究是守不住了。
该何去何从?
怀清握着长枪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内衬的劲装。
耳畔是兵刃碰撞的锐响、临死前的惨嚎,鼻尖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身后传来文臣与宫人们压抑的啜泣,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带着这些人离开——可护卫匮乏、叛军环伺,前路茫茫,哪里有半分生机?
她紧咬牙关,通过大屏幕在殿内疯狂逡巡,掠过倾倒的桌椅、碎裂的屏风、溅满血迹的宫灯,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后那面靠墙的紫檀木博古架。
方才厮杀震动,博古架已歪斜大半,底座与地面相接处,竟露出一道极细的、与地砖颜色迥异的缝隙。
怀清心头猛地一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借着侧身格挡一道流矢的动作,飞快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死死盯住那道缝隙。
博古架高达丈余,平日里摆满了古玩玉器,沉重异常,此刻却因歪斜露出了破绽——那绝非普通地砖的拼接缝,更像是一道暗门的边缘。
是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