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那淬着冰碴般的警告,如同混着雪水的冰水,兜头浇在每个人心上。队伍中因未知黑暗而生的纯粹恐惧,瞬间被更原始、更强烈的本能取代——**求生欲!**空气骤然凝固,沉重得压弯脊梁。
昏暗中,陈教授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脚下千年枯骨。作为这支肩负探索重任的考古队领队,他深知一丝慌乱便是灭顶之灾。他猛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过度紧张所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字字从牙缝里挤出:
“按叶老师说的做!**立刻!**关闭所有非必要强光灯!只留……两盏最低功率应急冷光源!”他几乎是低吼出来,音量却死死压住,形成诡异的撕裂感。“动作放轻!当脚下是铺满鸡蛋的薄冰!不准出声!咳嗽憋回去!打喷嚏?憋死自己!”他急促喘息,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个队员,“检查装备!背包扣、水壶、工具挂环,**尤其金属边缘!**确保没有尖锐物会划伤!一丝血腥……就是催命符!”
命令如无形鞭子抽落,队伍陷入窒息般的心跳欲裂的死寂。只余压抑的倒抽冷气声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肾上腺素在疯狂奔涌。强光灯一盏盏熄灭,如同星辰陨落,最终只余两束昏黄微光,可怜巴巴地刺破浓稠黑暗,勉强照亮脚下:崎岖的地面覆盖着滑腻苔藓与层层叠叠、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的枯骨,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轻响。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腥甜气息仿佛因光线减弱而愈发浓郁粘稠,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撕扯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老天爷……”新来的地质测绘员小李,声音抖得只剩气声,“这…这下面的骨头…得有多少?几百年?几千年?”他下意识想扶旁边湿滑岩壁,却被老队员老王一把死死攥住手腕。
“闭嘴!别碰!”老王声音干涩嘶哑,眼神里是浓重的后怕,“1962年,西北‘黑水峡’……一个队员被岩石划破手指,引来了‘嗜血地藤’……十二人的队伍,只逃出一个疯子。”尘封的案例,此刻更添阴森。
“陈教授,”队里的植物学家刘博士,厚厚的镜片后目光凝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职业性的分析,“这九头蛇柏…对光源和震动的敏感度超乎想象。文献记载过类似案例,1950年代亚马逊的‘卡帕藤’。生物电信号显示,它们能感知数十米外昆虫翅膀的微震。我们现在的动静和光线,对它来说,就是黑夜里的灯塔。”
陈教授沉重颔首,冷汗滑落鬓角。“所以,屏息!绝对静止!把存在感压到最低!”
就在这时,一直如磐石般沉默的龙渊,动了。他无言,甚至没有眼神示意,只是极其自然地、悄无声息地移步到队伍最前方,站定在那片被无数暗红色、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扭曲的九头蛇柏根系覆盖区域的边缘。他像一柄敛尽光华、却兀自散发无形寒意的古剑。
当他穿着特制软底靴的脚,轻轻踏上那片被藤蔓盘踞、散发不祥气息的地面时——
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距离龙渊周身约一米半范围内,那些原本在空气中慵懒舒展、如深海巨章触手般伺机而动的藤蔓,动作骤然变得迟滞、僵硬!它们仿佛被无形力量扼住,尖端向内蜷缩,如同受惊的毒蛇猛然收回信子。细看之下(如紧盯着他的陈教授),藤蔓表皮上细密的绒毛微微倒伏,流露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忌惮与退缩!
一股冰冷、凝练、厚重如山岳的气息自龙渊身上弥漫开来,仿佛来自亘古寒渊,带着难以言喻的肃杀。更玄妙的是,一股若有若无、如同沉睡洪荒巨兽苏醒时逸散的血脉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这无形的力场,构筑了一道看不见却异常坚固的屏障!那些嗜血成性、能轻易绞杀猛兽的藤蔓,竟真的逡巡不前!他就那样静立,像一把深藏鞘中的绝世凶兵,仅泄出的一丝煞气,便足以震慑诸邪,令这诡谲妖物退避三舍。
“嘶…” 队伍后方,摄影师大周极力压抑住惊叹,下意识想举相机又猛地顿住,额头冷汗涔涔。
“跟上!别出声!” 陈教授几乎是用气声嘶吼,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见过龙渊的身手,但眼前这“百邪退避”的景象,已超出认知。这绝非武艺高强能解释!古老守护者、血脉传承的传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此刻无暇深究。
队伍如一群无声的幽灵,战战兢兢地跟在龙渊身后,踩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落脚,“咔嚓”的骨裂声在死寂中清晰如惊雷,重重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头顶,无数垂落的藤蔓如同凝固的瀑布,又似昏暗中假寐的毒蛇,随着微弱气流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惊醒,发动致命一击。身侧,从岩壁缝隙蜿蜒探出的藤蔓,最近处不过一臂之遥,湿滑粘液在微光下反射幽暗光泽,散发出更加浓烈、混杂着腐朽死亡气息的腥甜,几乎令人作呕,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提醒着他们身处何等绝境。
诡计?这九头蛇柏的陷阱无声无息,利用黑暗、恐惧与本能,比刀剑更致命。屏息?是他们此刻唯一脆弱的盾牌。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钢丝上,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绝响。龙渊,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之光,引领着这支渺小的队伍,在死亡藤蔓的森林中,屏住呼吸,蹒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