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天台上，只剩下远处城市永不间断的、低沉的嗡鸣，以及两人之间骤然绷紧的、无声的张力。
顾承宇的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撬开林薇精心构筑的心防。那句“我们之间”，模糊了盟友与对手的界限，直接将问题指向了那段被尘封的、充满纠葛的过去，以及此刻暧昧不清的当下。
林薇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但转瞬即逝。她没有被他的问题牵着走，反而微微仰起头，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艳丽。
“顾总这话问得有趣。”她语气轻缓，却字字清晰，“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一直如此吗？从你第一次向我提出那份充满吞并野心的合作意向书开始，从你在竞标会上毫不留情地针对林氏开始，从你……以为我还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你、任你拿捏的林薇开始。”
她每说一句，顾承宇的眸色就沉一分。她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曾经的“旧情”，更有后来一次次冰冷的算计与交锋。
“那些……”顾承宇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解释，却发现那些商业上的手段，在此时此地，在她清冷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确实曾将她视为猎物，一个需要征服的、有趣又带刺的目标。
“那些都是过去。”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现在不同了。”
“哦？”林薇挑眉，向前逼近一步，此刻，她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问题的人，反而像是一个冷静的审问者，“有什么不同？是因为我们刚刚联手打败了一个共同的敌人？顾总，商场上的合纵连横，不过是利益使然。今天可以并肩，明天就能对立。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雨点，砸在顾承宇的心上。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是他一直以来信奉并践行的准则。可当这套准则用在他和她之间时，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窒息。
“不是利益！”他几乎是低吼出声，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再次溃不成军。他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瞬间，硬生生顿在半空，最终紧紧握成了拳。
“那是什么？”林薇毫不退让，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他眼中那片翻涌着复杂情绪的深海，“顾承宇，抛开那些商场的博弈，抛开那些所谓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你告诉我，你现在，站在这里，咄咄逼人地追问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伪装的力量，清晰地问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她终于问出了口。不再回避，不再用商业术语来伪装，而是直接、赤裸地，将问题的核心抛还给他。
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想要她臣服于他的权势之下，重温旧梦？是想要将她这朵带刺的蔷薇折下，装点他胜利者的勋章？还是……别的什么？
顾承宇被她问得怔在原地。
他想要什么？
最初，他只是被她的改变所吸引，被她的冷傲所挑衅，想要征服这个不再受他掌控的女人，想要看到她再次为他流露出脆弱与依赖。
可后来，他欣赏她的智慧与魄力，沉迷于与她交锋时那种棋逢对手的快感。再后来，他心疼她的坚韧与孤独，在联合作战室里，看到她靠在沙发上熟睡的疲态时，心中涌起的不是征服欲，而是……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挡去所有风雨的冲动。
在庆功宴上，看到她向自己走来，坦然道谢时，他心中充盈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悸动。在她于这天台之上，卸下所有光环，只带着疲惫与他静静并肩时，他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渴望。
他想要的，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时间仿佛被拉长。林薇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那双曾经盛满对他依赖和爱慕的明眸，如今只剩下冷静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审判般的决绝。
顾承宇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不再试图用商场的逻辑来掩饰，而是用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坦诚，迎上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