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之内,时间失去了刻度。
陈石仿佛回归了生命最原始的胚胎状态,意识沉浮于一片混沌未明、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与终极死寂的奇异海洋。他的肉身、神魂、乃至最根本的生命印记,都在经历着一场翻天覆地、近乎重铸的蜕变。
混沌源核碎片作为基石,提供了“包容”与“衍化”的无限可能;寂灭本源作为薪柴,带来了“终结”与“回归”的终极法则;而那位归墟之主最后注入的、蕴含其道韵的本源,则如同一把精准的刻刀,引导着这两种看似对立、实则同源的力量,以一种玄奥莫测的方式融合、沉淀。
他的骨骼在湮灭中重生,覆盖上了那层暗金色的法则光泽,坚不可摧,却又带着万物终结的沉重意蕴。经脉被拓宽、重塑,如同一条条流淌着灰紫色能量的河道,其中奔腾的不再是纯粹的灵力,而是更接近本源法则的混沌寂灭之力。五脏六腑被重新构筑,仿佛化为了一个个微缩的混沌漩涡,自行运转,生灭不息。
最核心的变化,在于丹田。
那枚原本只是初步融合了多种力量的道丹,此刻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如同微缩星云般的奇异存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一个灰蒙蒙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奇点,时而又扩张开来,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世界轮回的虚影闪烁,核心处则是一点永恒不变的暗紫,象征着绝对的静寂与终结。
这,便是他的全新力量核心——混沌寂灭丹旋!
这丹旋并非静止,它每时每刻都在自行汲取着外界(主要是这归墟圣殿内)的寂灭之力,经由核心的混沌本源转化,化为独属于他的混沌寂灭之力。这是一种位格极高的力量,远超他之前所修炼的任何一种灵力或真元,蕴含着创造与毁灭的双重特质。
他的神魂也经历了洗礼,变得更加凝实、坚韧,感知能力呈几何级数提升。即便闭着眼睛,他也能清晰地“看”到构成这座圣殿的寂灭法则的流转,能感知到殿外那条寂灭源河中无数世界残骸的低语。一种对“终结”的深刻理解,如同本能般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包裹着他的灰、紫、金三色光茧,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纹。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裂纹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布满了整个光茧。最终,光茧轰然破碎,化为无数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消散在寂灭的虚空中,其蕴含的精纯能量则被陈石的身体彻底吸收。
陈石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损的衣衫,但露出的肌肤却呈现出一种温润而内敛的暗金色光泽,仿佛是由某种神金仙玉雕琢而成。原本清秀的面容,线条似乎硬朗了几分,眉宇间多了一丝历经万古沧桑般的沉静,尤其是那双睁开的眼眸,深邃如同宇宙星穹,左眼瞳孔深处有点点星辉生灭,右眼则是一片混沌,核心处隐有一抹令人心悸的暗紫。
他缓缓落地,脚下那暗金色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他与这片归墟之地已然融为一体。
轻轻握拳,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全身。不是那种爆炸性的、足以开山裂海的蛮力,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力量——一种仿佛能够干涉法则、划定存在与虚无界限的力量。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即便不动用任何神通,仅仅凭借这具重塑的“混沌寂灭体”和体内流淌的混沌寂灭之力,也足以轻易碾压之前的自己,甚至……或许有了与化神初期修士周旋的资本!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大殿中央那具暗金色的骸骨。此刻,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具骸骨内蕴含的恐怖寂灭道则,那是一种已经超越了单纯力量层次、近乎于“道”本身的存在。
他躬身,深深一礼。
“多谢前辈成全之恩。”无论这位归墟之主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份赐予与点拨,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他的命运。
骸骨眼眶中的魂火微微跳动了一下,算是回应。那古老的声音并未再次响起,似乎那最后的馈赠与期待,已然传达。
陈石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他不能永远滞留在这归墟残界,外界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他。
他心念微动,尝试沟通体内那枚混沌寂灭丹旋。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周围那粘稠的、足以压垮元婴修士的寂灭之力,此刻却如同温顺的流水般,自动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他对寂灭之力的亲和与掌控,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穿过了大殿,来到了那扇巨门前。门上的漩涡依旧存在。他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而入。
再次穿过那层水幕般的界限,他重新出现在了寂灭源河形成的巨大“湖泊”边缘。
回头望去,那座归墟圣殿依旧悬浮在源河中央,散发着万古死寂的气息,但陈石能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已经有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并非是依靠视觉,而是依靠体内混沌寂灭丹旋对这片天地法则的感应,以及那已然融入他灵魂的、对“外界”生机的本能追寻。
他需要找到离开这片归墟残界的路。
身形一动,他不再像来时那般艰难跋涉,而是化作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贴着那暗紫色的、危险无比的寂灭源河,朝着感知中空间壁垒可能相对薄弱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远超他之前驾驭流光剑之时!
然而,就在他飞掠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那原本相对“平静”的寂灭虚空中,突然出现了异常。
一片区域的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狂暴的空间乱流从中肆虐而出,与周围的寂灭之力相互冲击、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而在那片混乱区域的中心,赫然悬浮着几具……残骸!
那并非古老的世界残骸,而是相对“新鲜”的!从残留的服饰和偶尔闪过的能量波动来看,其中一具残骸属于巡天者!那纯净的、带着秩序气息的白光甲胄碎片,以及那柄断裂的、依旧散发着微弱净化之意的法则之剑,昭示了其身份。另一具则笼罩着浓郁不散的幽冥死气,干瘪如同鬼爪的手中,还紧紧抓着一面破碎的黑色魂幡,正是幽冥老鬼麾下鬼物的特征!
“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或者说,是被混沌潮汐卷入,意外坠入了归墟残界?”陈石心中凛然。
看来,当初混沌潮汐爆发,不仅将他送了进来,连巡天者和幽冥老鬼(或其麾下)也未能幸免!只是看这情形,他们显然没有归墟之钥的庇护,也没有混沌源核来适应此地的环境,最终在这片绝地中,或是被寂灭之力湮灭,或是死于这恐怖的空间裂缝之下。
就在陈石谨慎地观察,准备绕开这片危险区域时——
“滋啦!”
一道纯白色的、带着强烈秩序与净化意味的雷光,猛地从一具巡天者残骸中迸发出来,如同回光返照般,锁定了他这个区域内唯一的“生命”气息,狠狠劈来!这是巡天者残存意志的本能攻击,对于一切“无序”与“禁忌”的清除!
与此同时,另一侧那具幽冥鬼物的残骸中,也猛地冲出一道凝练的幽冥鬼爪,带着蚀骨的阴寒与怨毒,抓向陈石!这是厉鬼临死前的反扑!
这两道攻击,虽然远不及它们生前全盛时期,但也足以轻易灭杀普通的元婴修士,在这本就危险重重的归墟环境中,更是致命的威胁!
陈石眼神一凝。
正好,可以试试这新生的力量!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祭出流光剑。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袭来的秩序雷光和幽冥鬼爪,轻轻一握。
“寂。”
他口中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光华。
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一股无形的、蕴含着终极“静寂”与“终结”意境的领域骤然扩散。那狂暴的秩序雷光,在触及这领域的瞬间,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火焰,光芒迅速黯淡、结构瓦解,最终无声无息地湮灭。而那幽冥鬼爪,则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爪上的死气、怨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连带着后方那残骸中最后一点幽冥魂火,也一同熄灭。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去了这两道攻击的“存在”。
举手投足间,化解危机。
陈石缓缓收回手掌,感受着刚才那一瞬间对混沌寂灭之力的运用。这种力量,并非蛮横的摧毁,更像是……一种权限,一种对“存在”与否的裁定。
他看了一眼那两具彻底失去所有波动的残骸,不再停留,身形再次化作虚影,朝着远方遁去。
归墟残界的旅程即将结束,而外界等待他的,将是因他“死而复生”和获得全新力量而掀起的、更加汹涌的波澜。
混沌寂灭体初成,锋芒已露。
星骸平原,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都将因他的归来,而迎来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