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京城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悦容坊门口挂起了两串红灯笼,棉帘换成了绣着金线福字的样式,连柜台前的铜炉里,都换成了燃着松针的暖炭,闻着有股清冽的松香味,混着铺子里的脂粉香,格外好闻。
苏月正站在熬制间的灶台前,盯着砂锅里的膏体。锅里是新制的“桂圆枸杞养颜膏”,专为年关熬夜守岁的女眷准备,里面加了桂圆、枸杞、阿胶,熬得浓稠发亮,甜香顺着锅盖的缝隙钻出来,引得春桃在门口探头探脑。
“老板娘,这膏子什么时候能好啊?我闻着都要流口水了!”春桃搓着手,鼻尖蹭得红红的,“刚才张夫人派人来问,说年礼想订二十盒,还有李小姐,要把咱们的胭脂当伴手礼,订了五十盒呢!”
苏月掀开锅盖,用银匙搅了搅——膏体已经熬得能挂住匙背,琥珀色的汁液在勺里慢慢流淌,她满意地点点头,关火道:“再焖半个时辰就能装罐了。你把后院那些新到的白瓷罐拿进来,记得用开水烫过晾干,别沾了水汽。”
“好嘞!”春桃应着,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跑,刚到门口,就撞上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伙计,手里捧着个厚厚的账本,差点把账本撞掉。
“慌什么?”苏月无奈地摇摇头,接过小伙计递来的账本,“这是这个月的账目?”
“回苏老板,是的。”小伙计挠挠头,“这个月订单太多,我算得慢了些,您过目。”
苏月坐在炉边的小凳上,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字迹——宫里的订单结了尾款,是一千两银子;贵夫人们订的年礼,收了五百两定金;还有散客买的胭脂水粉,也有两百多两进项。她嘴角微微上扬,这大半年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账目没错,你下去吧,记得把明日要送的货理清楚,别漏了。”苏月将账本合上,递给小伙计。刚打发走他,就见沈砚之掀帘进来,身上带着寒气,手里提着个朱漆食盒。
“刚从宫里出来,顺路给你带了些东西。”沈砚之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罐宫里的蜜饯,还有一叠烫金的红纸,“贵妃娘娘说,年关了,让你给悦容坊的伙计们分些蜜饯。这红纸是我娘让我带来的,说写春联用正好。”
苏月拿起一张红纸,纸质厚实,上面的金粉在灯光下闪着细亮的光,笑着道:“真是让贵妃娘娘和沈夫人费心了。对了,宫里的年礼我已经备好了,明日一早就让伙计送过去,都是新熬的桂圆膏和玉容散,比平时多放了些珍珠粉。”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沈砚之靠在炉边,看着苏月将蜜饯分给春桃和几个伙计,眼神里带着几分暖意,“年关过后,宫里要办赏花宴,贵妃娘娘想让你给赴宴的命妇们做一套‘迎春妆’,用料和样式都要新颖些,你可有想法?”
苏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迎春妆……她心里一动,想起前几日在药铺看到的腊梅,花瓣虽小,却带着清冽的香气,若是用来做胭脂,颜色定然别致。还有刚到货的珍珠粉,若是磨得更细些,混在脂粉里,定能让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有倒是有个初步的想法。”苏月转身取来一张宣纸,用炭笔轻轻勾勒,“胭脂用腊梅和朱砂调配,颜色是淡粉中带点梅红,取名‘腊梅妆’;眉墨里加些松烟和麝香,画出来的眉毛更显精神;再配一支用金箔点缀的唇脂,既喜庆又不失雅致。”
沈砚之凑过去看,纸上的妆容虽只是简单的线条,却透着灵动,他点头道:“这个想法不错,贵妃娘娘定喜欢。只是时间紧,你可有把握?”
“放心,我这几日就开始准备。”苏月将宣纸叠好,放进抽屉里,“倒是你,年关了,沈府想必也很忙,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跟我客气什么。”沈砚之笑了笑,目光落在铺门口的红灯笼上,“去年这个时候,悦容坊刚开不久,门口还冷冷清清的,如今倒是热闹了许多。”
苏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铺子里坐满了客人,有挑选年礼的夫人,有置办胭脂的小姐,伙计们忙着打包、算账,春桃拿着个小本子记订单,脸上满是笑意。她心里暖暖的,这大半年,从最初只有她和春桃两个人的小铺子,到如今雇了五个伙计,还有了宫廷订单,每一步都走得踏实。
“都是托了大家的福。”苏月拿起一块刚切好的枣泥糕,递给沈砚之,“尝尝,春桃刚买的,味道不错。”
沈砚之接过枣泥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枣香。他看着苏月忙碌的身影——她正弯腰给客人装胭脂,素色的褙子下摆扫过地面,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微微卷曲,嘴角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这暖融融的铺子,这忙碌却充实的年关,比宫里的宴席还要让人觉得安心。
“对了,”苏月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沈砚之说,“明日我让伙计给沈府送些年礼,都是新做的美容品,还有几盒桂圆膏,沈夫人冬天容易手脚凉,吃这个正好。”
“那我就替家母谢过苏老板了。”沈砚之笑着点头。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人渐渐散去,伙计们也开始收拾铺子。苏月站在门口,看着街上挂起的红灯笼,听着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这个年关,悦容坊会很忙,但她甘之如饴。因为她知道,每一份忙碌,都是对她努力的肯定,都是悦容坊成长的见证。
春桃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递给苏月:“老板娘,你看!刚出锅的糖葫芦,可甜了!我们忙完这几日,就能好好过年了!”
苏月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也甜滋滋的。她看着春桃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铺子里暖融融的灯光,笑着说:“是啊,忙完这几日,我们就好好过年。明年,悦容坊一定会更好。”
远处的鞭炮声越来越响,红灯笼的光映在苏月的脸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新的一年,新的希望,都在这忙碌而温暖的年关中,慢慢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