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祭坛前,苏牧阳剑锋仍斜指北方,掌心滚烫,指尖因久握剑柄而泛白。方才那一道红光虽只一瞬,却像烙在眼底的符咒,挥之不去。神雕立于他肩侧岩石上,羽翼微张,喉间低鸣,仿佛也感知到那股潜藏于夜色深处的异样。
风卷起尘灰,在废墟间打着旋儿。
“收旗。”黄蓉的声音清亮响起,令旗轻摆三下,短促有力。
丐帮弟子迅速撤去围阵,弓弩手收箭入匣,现场紧绷的战备气息如潮水退去。她缓步上前,站定在苏牧阳身侧半丈处,目光扫过满地残兵与焦土,朗声道:“金轮已碎,邪首伏诛,大敌溃散——此役,我正道胜!”
话音落,四野骤然沸腾。
百姓从山脚涌来,老者拄杖、妇人抱婴、孩童提着野花编成的环,纷纷跪拜于地。有人高举火把,将光焰照向苏牧阳的身影;有人焚香祷告,烟气缭绕中念着“多谢恩公救我全家”;一个满脸泥灰的小男孩挤到最前,踮脚把手中那朵沾着露水的野菊放在苏牧阳脚边,又飞快后退,脸涨得通红。
江湖侠客乙抹了把脸上干涸的血渍,忽然跳上一块断碑,双刀往地上一插,仰头大吼:“苏兄!真乃剑中战神,一人镇北岭,万魔不敢行!”
“苏兄!”
“剑尊再世!”
“今日之功,千秋铭记!”
喝声如雷,层层叠叠炸开。各路侠士拔剑击地,刀鞘相撞,奏出粗犷却激昂的庆功节拍。一名独臂老侠客颤巍巍捧出酒坛,跪地敬献:“此酒非为庆功,只为敬你这一身肝胆!”
苏牧阳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光沉静如古井。
他收剑回鞘,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卸下千斤重担,又像是重新背负起某种无形之物。随后抱拳一圈,朝四方致礼,未发一言,却让喧嚣的人群自觉安静下来。
黄蓉凝视着他,忽而一笑,转身登上残存的高台。她取出一枚玉简,迎风展开,清声诵读:“今有青年俊杰苏牧阳,持玄铁重剑,破聚阴邪盟,斩乱世祸根,挽天倾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其志如松,其行如光,当为新一代剑尊,受江湖共仰!”
玉简话音未落,天际忽有数点黑影掠过。
几只信鹞自不同方向飞至,盘旋三圈后,其中一只俯冲而下,落在黄蓉掌心。她取下足环上的密笺,只一眼便扬眉轻笑:“少林方丈亲笔贺词:‘少年执剑,光照寒潭’;武当掌门传书:‘此子当继绝学,领群伦’;峨眉信使虽未至,但已有弟子连夜下山,携礼而来。”
台下众人听得热血翻涌,再度齐呼:“剑尊!剑尊!剑尊!”
声音震得山石簌簌,连远处林鸟都被惊飞一片。
江湖侠客乙咧嘴大笑,顺手抄起身边一坛酒,“砰”地砸开泥封,仰头狂饮一口,喷出半口酒雾,豪气干云:“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苏兄就是天命之子!穿越者口号拉满,剧情杀全开!”
旁边有人接话:“你还别说,刚才那金霸天临死前是不是说了句‘十年之后’?听着跟预告片似的。”
“关键是现在——咱们赢了!真真正正把邪派主力打崩了!”另一人说道。
“可不是嘛,你看那些逃兵,跑得比兔子还快,连裤子都来不及提!”
哄笑声中,气氛愈发热烈。
可就在这万众欢腾之际,苏牧阳却微微蹙眉。
他的右手无意识抚过剑鞘——那道细微裂痕仍在,触感如一道冰冷的提醒。方才众人欢呼时,他分明察觉到,剑身曾轻微震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遥远的召唤。
神雕忽然展翅,一声长唳划破喧闹。
所有人一怔,抬头望去。
只见它腾空而起,双翼展开如墨云遮月,在祭坛上空盘旋三圈,最后一声清越长鸣,似是对天地宣告,又似是对主人回应。
黄蓉走下高台,来到苏牧阳面前,低声道:“他们都在看你,等你一句话。”
苏牧阳望着眼前攒动的人头、燃烧的火把、挥舞的兵器,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我不是什么剑尊。”
人群一静。
“我只是……恰好站在了该站的位置。”
这话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却让全场肃然。
黄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没再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即退后一步,示意庆典继续。
鼓乐再起,酒香弥漫。
有人开始唱起即兴编的歌谣:“白衣少年持重剑,一剑劈开九重渊;北岭血战破邪阵,万家灯火谢英贤……”
孩童跟着哼唱,老者含笑点头,连受伤的侠士也靠在战友肩上,低声应和。
江湖侠客乙拎着酒坛晃到苏牧阳身边,咧嘴一笑:“装啥深沉呢?你现在可是顶流。
苏牧阳瞥他一眼,嘴角微动:“你这文案,也就适合发在丐帮内部快报上。”
“嘿,别瞧不上!”江湖侠客乙一拍大腿,“黄帮主已经下令,要在襄阳城立碑刻名,把你这场仗写进《正道风云录》!以后说书先生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正说着,忽有一阵劲风掠过。
神雕自高空俯冲而下,精准落在苏牧阳肩头岩石上,爪中竟抓着一片烧焦的布条。它低头啄了啄,发出短促鸣叫。
苏牧阳伸手接过。
布条残角上,隐约可见半个扭曲图腾,像是某种古老印记,边缘焦黑,显然来自战场某处未完全焚毁的物品。
他盯着那图案,眼神渐冷。
黄蓉也看到了,眉头微皱:“这不是聚阴盟的标志……倒像是更早的东西。”
“嗯。”苏牧阳低应一声,将布条收入袖中,未再多言。
四周依旧热闹非凡,锣鼓喧天,烟火升空。有人点燃了用竹筒做的“冲天炮”,噼啪作响,映得半边天都泛红。
江湖侠客乙举起酒坛,大声吆喝:“来来来,全体敬苏兄一杯!没有他,咱们今晚就得睡地府了!”
众人哄笑举杯,呼声震天。
苏牧阳抬起手,欲作回应。
就在这一刻——
他袖中那片布条,突然传来一丝温热。
不是火焰的灼烫,也不是阳光的暖意,而是一种缓慢渗入皮肉的、近乎活物般的热度,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布纹深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