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正好。
话音未落,剑尖已偏了半寸。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山脊线裂开一道缝隙,像是被谁用刀划过天地的皮。
苏牧阳没追。他知道,真东西不会跑太快,假消息才喜欢一惊一乍。他收剑回背,动作干脆利落,连风都没惊动一下。
可袖中布条又烫了起来,图腾红光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有只蚂蚁在血管里跑步。他低头看了一眼,纹路确确实实和剑底刻痕对上了——这不是巧合,是钥匙配锁。
但他没时间研究这个。有些事,得先分清轻重缓急。
“你去哪?”他问神雕。
神雕歪头,翅膀一抖,从羽根抽出一根铁灰色鹰羽,尾端绑着半截蜡封竹管。它把羽毛往地上一扔,爪子踩住,脑袋朝南点了三下。
苏牧阳捡起竹管,指甲挑开封口,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笺。字迹是郭靖手下暗哨的密写手法,需以体温催显。他将纸贴在掌心,三息后,墨迹浮现:
【金霸天残魂未灭,借邪火续命。已联络西域魔教、南疆毒宗、北冥鬼市、东海尸王岛、西漠白骨门、川中五毒坊、苗疆蛊神殿等七派,定于月圆夜会盟断魂谷,共议“清剿正道,立新王庭”之策。另有内应潜伏各派,名单未获。】
看完最后一行,苏牧阳手指一搓,丝笺化为灰烬,随风散了。
他不意外。金霸天那种人,死都不肯认输,临走前还要埋雷,太正常了。真正让他皱眉的是——七股邪派能坐到一块儿?这可不是拉帮结派打麻将,是拼资源、抢地盘、争话语权的大局。
能让他们放下恩怨联手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背后有人出大价钱,要么……有个比金霸天更狠的角色在幕后牵线。
他抬头看神雕:“你觉得他们是真心合作?”
神雕冷哼一声,翅膀一扇,把地上那根鹰羽扫进了沟里。意思很明白:狗咬狗的局,撑不过三天。
苏牧阳笑了:“我也这么想。但就怕他们先咬我们。”
他转身走向祭坛边缘,脚步沉稳。剑穗上的红布随风轻摆,像一面微型战旗。他知道,这一趟必须亲自走一趟。不是为了逞英雄,而是因为——
这种级别的阴谋,信得过的人太少,信得过的情报更少。
“走。”他说。
一人一雕,沿山脊南下。天色渐暗,山路崎岖,但他们走得不快也不慢,像是赶路,又像是巡边。
途中经过一座废弃驿站,门口挂着半截破旗,写着“通南北”三个字,字迹斑驳。苏牧阳停下脚步,盯着那块木牌看了两秒。
神雕突然低鸣,翅膀微张。
他立刻抬手示意安静。
驿站里没人,但地上有新脚印——靴底带泥,步距一致,是训练有素的探子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人,至少三批不同的人走过这里,时间相隔不超过半个时辰。
他蹲下身,指尖抹了点地上的湿土,捻了捻。
“中原来的,带着井水味。”他自语,“看来不少人都嗅到了风声。”
他站起身,不再多看,继续前行。但心里已经画了张地图:这条古道,最近会很热闹。
走出十里,天完全黑了。星子稀疏,月亮藏在云后,照不出几步远。神雕飞上高空,替他了望。
苏牧阳忽然开口:“你说,他们为什么选断魂谷?”
神雕没回答,但它盘旋的轨迹变了,绕了个大圈,指向东南方一片死林。
苏牧阳懂了。断魂谷地势险恶,易守难攻,最关键的是——那里曾是百年前魔道大战的埋骨场,阴气积了几百年,最适合搞些见不得光的仪式。
“搞联盟是假,炼什么邪功才是真吧?”他冷笑,“一群老怪物,死了都不安生。”
他加快脚步,心中已有决断:不能等他们结盟完成,必须在会盟前搅局。最好的办法不是强攻,而是——
离间。
正想着,前方路口出现一座石碑,歪斜着插在土里,上面刻着“入中原界”四个大字。碑脚堆着几片落叶,其中一片颜色不对——偏紫,还泛着油光。
苏牧阳弯腰拾起,放在鼻下一闻。
腥甜。
是毒。
不是自然腐烂的叶,是被人用蛊术处理过的信号标记。
他把叶子夹进指缝,轻轻一搓,瞬间化粉。粉末落地时,竟微微发蓝,像有火苗在土里闪了一下。
“好家伙,五毒坊的人已经到了。”他喃喃,“动作挺快。”
神雕俯冲而下,落在他肩头,翅膀搭着他脖颈,像是提醒他别大意。
“放心。”苏牧阳拍了拍它的羽,“我可不是当年那个看到蛇就跳起来的大学生了。”
他记得刚穿越那会儿,第一次见杨过练功,看见一条青蛇从草丛钻出,吓得差点把剑扔了。杨过当时笑得直拍大腿:“你这书呆子,连蛇都怕,还想当剑修?”
现在嘛,别说蛇,阎王殿门口他都敢踹两脚。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一片枯竹林。风穿竹隙,发出呜呜声,像有人在吹埙。
突然,他脚步一顿。
前方十丈外,地面有一串极浅的凹痕——不是脚印,是拖痕。有人被拖着走过这里,而且伤得不轻,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他蹲下查看,发现泥土中有几点暗红,干涸已久,但还没被雨水冲掉。他用指尖蘸了一点,搓不开,说明血里混了某种凝血药剂。
“不想让人追踪血迹?”他眯眼,“还挺专业。”
他顺着拖痕走去,不多时,在竹林深处发现一堆烧尽的灰烬。灰里残留着半块布角,焦黑卷曲,但能看出原本是白色。
他捡起来,展开一看,心头一震。
布角边缘绣着一朵银线梅花。
这是古墓派的标记。
他立刻想起小龙女曾说过,她们那一脉虽避世,但在江湖偏远之地设有隐哨,专为传递紧急讯息。若非生死关头,绝不会动用这种信物。
有人受伤了,而且是古墓派出的人。
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冲着断魂谷的消息来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但他没时间深究。眼下最要紧的,是确认敌人布局进度,同时保住自己不被当成第一个靶子。
他站起身,对神雕道:“你去查这片区域有没有活口,我去前面镇子看看。”
神雕点头,展翅飞入林中。
苏牧阳则沿着官道疾行。半个时辰后,一座小镇出现在眼前,名叫“青石铺”,不大,但地处要道,往来商旅频繁,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他走进镇口第一家客栈,叫“悦来居”。店里灯火昏黄,七八个江湖客围桌喝酒,谈笑声不断。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碗面,不动声色听着闲聊。
“听说没?断魂谷那边,最近夜里总有鼓声,瘆人!”
“嘘!小点声!我表哥在那边跑镖,说连野狗都不敢进谷口!”
“可不是嘛,前两天还有人看见七个黑袍人跪在谷外,对着月亮磕头……”
苏牧阳低头吃面,耳朵却竖着。
这些话看似胡扯,但七个人、黑袍、祭拜仪式……和密信内容高度吻合。
他正想着,店外传来马蹄声,一队披甲武士策马而过,为首者高喊:“奉巡检司令,今夜宵禁!所有人不得外出!违者拘押!”
众人哗然。
苏牧阳却笑了。
宵禁?这节骨眼上搞宵禁,不是防贼,是防探子。
真正的风暴,已经在路上了。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铜板,起身出门。
夜风扑面,他握紧剑柄,眼神清明。
剑已成,谋已现,该他出手了。
他翻身上马——那是神雕提前叼来的黑马——缰绳一抖,马蹄踏碎月影。
前方古道蜿蜒,不知通向何方。
但他知道,只要有人想掀桌子,他就得先把椅子搬走。